秽影人间 第14章 规则的代价与血色的抉择

＞ **当你与魔鬼交易时，代价早已注定。区别仅在于，你是慢慢被利息拖垮，还是在第一次支付时就彻底破产。**

＞ **—— 陈默**

纯白色的隔离室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茧，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惯常的流速感，只能通过送餐的次数和自身生物钟的模糊提示来大致估算。陈默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双目微阖，看似在休憩，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利弊得失。

赵建国给出的“合作”提议，看似是当前困境下的最优解。收容中心能提供相对安全的环境，专业的支持，甚至可能帮助他控制能力的副作用。但代价同样清晰——自由、**，以及彻底暴露在官方视野下，未来可能面临的无休止的研究甚至改造。

而拒绝合作，意味着他将独自面对几个迫在眉睫的威胁：

1. **“林晓”怨念的持续侵蚀：** 阁楼事件只是暂时打断，核心问题并未解决。一旦他离开收容中心，那剁骨声、倒立影、规则入侵必将卷土重来，甚至可能因之前的对抗而变本加厉。

2. **高达41.5%的误差率污染：** 这种精神层面的“腐蚀”正在产生实质影响——持续的头痛、幻视、意识剥离感。没有专业帮助，他怀疑自己能否独自承受或逆转这个过程。笔记本上的警告“误差即污染，累积过高，汝将同化”如同丧钟，在他脑中回响。

3. **收容中心的潜在敌意：** 如果他拒绝，收容中心绝不会放任一个拥有高危能力且与异常深度纠缠的“不稳定因素”流落在外。强制收容，甚至更极端的“处理”方式，都是可能的选择。

无论选择哪条路，前路都布满荆棘。

然而，促使陈默最终下定决心的，并非单纯的利弊分析，而是一种更深层的驱动力——他对“规则”本身的执着，以及解开林晓悲剧真相的强烈**。收容中心拥有他无法企及的信息资源和研究能力，与他们合作，是通往真相最快，也可能是唯一的途径。

至于代价……他抚摸着怀中那本失而复得的黑色笔记本粗糙的封面，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从觉醒能力的那一刻起，他或许就已经踏上了无法回头的路。自由与安全，从来就不是可以兼得的选项。

当苏芮博士再次来到隔离室，准备进行“技术细节”询问时，陈默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同意合作。”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但我有几个条件。”

苏芮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推了推眼镜，示意他继续。

“第一，我需要知情权。关于‘倒立影’事件的所有历史档案、研究数据和分析报告，我需要共享。”

“第二，我需要一定的自主权。在制定行动计划时，我的意见必须被充分考虑，不能完全将我视为实验品或工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你们尽全力，帮助我控制和降低能力的‘误差率’和‘污染’。”

苏芮快速记录着，然后抬起头：“前两点，在确保行动安全和信息保密的前提下，可以协商。第三点，正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之一。你的能力及其副作用，本身就是极具价值的研究课题。我们会成立专项小组，尝试建立模型，监控你的状态，并探索干预手段。”

她的回答务实而冷酷，将陈默的能力和痛苦都视作了研究客体。陈默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那么，合作开始。”苏芮放下记录板，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取出几个小巧的、类似电极片的传感器，“首先，我们需要建立更精确的生理信号与规则扰动之间的关联模型。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你需要配合我们，在不同强度下使用你的能力，我们会同步记录你的脑波、心率、激素水平等多项指标，并与环境中的规则波动数据进行比对。”

陈默没有反对。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步。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换取更多的信任和资源。

测试被安排在一个更加专业的实验室进行。这里不再是纯白色的隔离间，而是一个布满了各种精密仪器、能量探测阵列和防护力场发生器的环形空间。陈默坐在实验室中央的特制椅子上，身上连接了数十条监测线路，苏芮和她的团队则在防弹玻璃后的控制室内进行操作。

第一个测试目标，是一个被收容的、低威胁性的异常物品——一个会自行缓慢移动的陶土娃娃。苏芮要求陈默尝试“感知”并“修正”其移动规则。

陈默凝神静气，集中精神。进入“规则勘误”状态比之前更加顺畅，或许是因为环境相对“干净”，干扰较少。他“看”到了陶土娃娃内部驱动其移动的、微弱而简单的规则丝线。

**“修正！移动，停止！”**

指令发出，精神消耗微乎其微。

【规则片段已修正。误差率：0.2%。】

陶土娃娃应声停止移动。

控制室内传来数据确认的声音。苏芮面无表情地记录着。

第二个测试目标，难度提升。是一个会产生微弱精神干扰，让人产生焦虑情绪的古老挂坠。陈默需要“修正”其精神干扰规则。

这一次，他感到了些许阻力。挂坠的规则结构比陶土娃娃复杂，并且涉及到了精神层面。

【规则片段已修正。误差率：1.8%。】

挂坠散发的焦虑感消失了。

测试一项项进行，目标物的威胁等级和规则复杂度逐步提升。陈默配合着，仔细感受着每一次“修正”带来的精神消耗和误差率变化。他发现，误差率的高低，确实与目标物的规则复杂度、扭曲程度，以及自身精神力输出的“精度”有关。当他试图进行更精细、更复杂的规则干预时，误差率会明显上升。

苏芮通过内部通讯器，不断提出要求，调整测试参数，语气始终保持着科研人员的冷静。

“目标b-7，尝试局部规则重构，改变其能量辐射频率。”

“目标c-4，模拟规则入侵，尝试建立防御性规则屏障。”

陈默一一照做，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的胀痛感逐渐回归。误差率也开始从个位数，逐渐攀升到10%以上。

当测试进行到一半时，苏芮突然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现在，尝试连接你个人物品中残留的‘倒立影’规则印记。”她示意工作人员将那个装着陈默笔记本和血盒（仍在金属容器内）的密封袋拿了进来，放在实验室角落的一个隔离台上，“仅仅进行感知和信息回溯，记录规则共鸣下的生理反应。”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直接接触与林晓核心相关的物品？在已经消耗了不少精神力，且误差率开始回升的情况下？

“苏博士，这是否过于冒险？”他通过麦克风提出质疑，“我的误差率已经达到15%，再次接触高浓度污染源，可能导致失控。”

“风险可控。”苏芮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实验室防护等级为最高。我们需要获取你与核心异常交互的极限数据。这是合作的一部分。”

陈默看着防弹玻璃后那张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脸，知道这是对方在测试他的服从度和能力的边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和隐隐的愤怒。

他将精神感知缓缓延伸向那个密封袋，首先触及的是黑色笔记本。上面残留着他自己的精神印记和大量关于林晓规则的记录，共鸣轻微。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金属容器，触及了内部的血盒。

刹那间！

一股远比在阁楼时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怨念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顺着他的精神连接疯狂倒灌而入！

“呃啊——！”

陈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冻结、撕裂！眼前不再是规则的丝线与错误流，而是无边无际的血色黑暗，无数锁链摩擦的巨响，以及一个倒立的、发出无声尖啸的女性轮廓，带着滔天的恨意，直扑他的灵魂！

实验室内的警报凄厉地响起！能量探测器的指针瞬间打满！防护力场发出过载的嗡鸣！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污染爆发！连接目标规则结构极度不稳定！误差率急剧攀升！25%... 38%... 51%！已达到危险阈值！同化风险：高！建议立刻切断连接！！！】

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变成了尖锐的警报！

“切断连接！立刻！”苏芮在控制室内疾呼，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急促。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操作，试图强行中断陈默与血盒的精神链接。

但已经晚了！

那股恐怖的怨念洪流已经牢牢抓住了陈默的意识，并且顺着监测线路，如同病毒般反向侵蚀，导致实验室内的多个仪器屏幕瞬间花屏，冒出刺眼的电火花！

“不……不能切断……”陈默在极致的痛苦中，反而抓住了一丝清明！他意识到，这不仅是危机，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绝对控制环境下，近距离感受林晓核心怨念的机会！

他放弃了抵抗，甚至主动放开了部分精神防御，任由那冰冷的怨恨冲刷他的意识，同时，【规则勘误】的能力被催发到极致，不顾一切地“阅读”着这股怨念中蕴含的信息碎片！

他“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记忆，而是一段段更加清晰、更加残酷的规则烙印：

——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脚踝，倒吊在昏暗的房间里，视野是颠倒的世界。

——父母扭曲而狰狞的脸，在倒置的视野中如同恶魔。

——不仅仅是剁砍声……还有剪刀剪断头发的咔嚓声，指甲被强行剥离的剧痛……

——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子里映照出倒立的、绝望的自己，而镜外，母亲王桂芬脸上带着一种疯狂而虔诚的表情，喃喃自语，进行着某种仪式……

——一种强烈的、被背叛的痛楚，尤其是来自母亲的……她本该是保护者，却成了加害者，甚至试图用镜子“封印”和“控制”自己……

**诉求！他感受到了林晓规则深处最核心的诉求！**

那不是简单的复仇，那是一种对“颠倒”命运的控诉，对“束缚”的反抗，以及对“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极致怨恨的……**平反**！

她不需要向已死的父母赎罪，她需要的是……**打破那施加于她身上的、颠倒的、束缚的规则！需要有人承认她的痛苦，承认她所遭受的不公！**

就在陈默即将被这股庞大的信息和怨恨彻底淹没的瞬间，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念，对着那怨念的核心，发出了不是“修正”，而是“理解”与“承认”的呐喊：

**“我看见你了！林晓！我看见你的痛苦！你的怨恨……是正当的！”**

轰——！！！

仿佛某种东西被撼动了！

那汹涌的怨念洪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下一秒，所有的异象如潮水般退去！血盒恢复了平静，实验室的警报声停止，只剩下仪器损坏的焦糊味和闪烁的电火花。

陈默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鼻血汩汩流出，意识在彻底黑暗的边缘徘徊。

【连接已强制中断。最终误差率：67.3%。同化风险：极高。机体精神濒临崩溃。】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烙印在灵魂深处。

防弹玻璃后，苏芮看着监控屏幕上陈默凄惨的模样和那触目惊心的最终数据，眼神闪烁，低声对旁边的助手说道：

“记录：目标能力潜力巨大，但副作用极端危险。与核心异常的共鸣深度超乎预期。其本身……正在成为高风险的规则污染源。下一步，重点研究其污染控制，及……必要时，强制收容或无害化处理的预案。”

实验室的灯光下，陈默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破碎的人偶。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将自己推向了同化的边缘，但他也终于，触摸到了那血色真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