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棠看得明白,自己顶撞公爹,最多被骂几句忤逆。
公爹再生气,看在谢远舟和未出世孩子的份上,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可晓竹和晓菊不同,她们是未嫁的女儿,若是公然顶撞父亲,被扣上“不孝”、“忤逆”的罪名,那后果不堪设想。
谢长树完全有可能为了银子或者所谓的“清净”,再次把她们随便许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做妾做填房!
她绝不能冒这个险。
谢远舟站在乔晚棠身边,眉头紧锁。
起初,他对于媳妇儿和妹妹要去镇上摆摊,心里也是不太愿意的。
一是担心她们的安全,镇上人多眼杂,怕她们受欺负。
二是心疼媳妇儿怀着身子,太过劳累。
可此刻,看着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严厉地训斥媳妇儿和妹妹,将她们想要为家里分担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
他心里的那股逆反劲儿,瞬间被点燃了!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看向暴怒的父亲,“爹,既然您这么说,凡事都要以大哥的科举为先,不能有任何闪失和影响......”
他微微停顿,在谢长树和谢远舶骤然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说道:“那我看,大哥这科举,也不用再考了。咱们家,实在是供不起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谢长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差点跳起来,“往年不都是这么供过来的?怎么现在就供不起了?”
谢远舟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平淡,“爹,您忘了?往年咱们家还有些祖上留下的微薄积蓄,加上我和二哥拼命干活,这才能勉强支撑。”
“可这两三年,家里的积蓄早就被大哥读书、打点、应酬花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欠了些外债。如今已是寅吃卯粮。”
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发白的母亲和二嫂,继续说道,“眼下,棠儿怀着身子,需要营养。而二哥今天在田里告诉我......”
他看向谢长树,一字一句道,“二嫂,她也怀上身孕了。家里马上又要添两张嘴,处处都要用钱。”
“爹,您觉得,咱们家现在这光景,还供得起大哥继续这样读下去吗?”
他话没说完,乔晚棠立刻心领神会,适时地接上,“爹,您不会真打算......到时候把刚生下来的孩子饿死,都要硬撑着供大哥读书吧?”
“这传出去,恐怕比做生意更影响大哥的科举名声吧?毕竟,‘虎毒不食子’啊.......”
谢长树被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指着乔晚棠,手指哆嗦着,“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他当然没说过,可乔晚棠的话却像一根毒刺,扎得他难受至极。
这时原本打算置身事外、一切交由父亲处理的谢远舶,此刻有点儿慌了!
不让他科举?那等于要了他的命。
他所有的理想、抱负、脸面,全都系在科举这一条路上。
如果这条路断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谢远舶再也顾不得什么清高和体面了,他急忙上前一步。
对着谢长树劝道,“爹,您先消消气!仔细想想,三弟和弟妹的话,虽然说得直了些,但也不无道理。家里如今确实是困难。”
他话锋一转,看向了乔晚棠,“至于弟妹她们想摆摊做生意这事儿......儿子觉得,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她们也是一片好心,想为家里分忧。万一真能赚些银子回来,贴补家用,岂不是好事一桩?”
为了自己的前程,别说弟妹去做小生意,就是让他暂时低声下气,他也认了!
谢长树,“......”
他看着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神色各异。
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
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个份上了?
他还能不答应吗?
不答应,大儿子的科举之路可能真的就要断了。
答应了,又实在违背他多年的观念和坚持......
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谢长树脸色变幻了半天。
最终极其不甘又无比憋屈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灰头土脸地冲回了自己的正房,将门摔得震天响。
院子里,一片寂静。
乔雪梅傻眼了。
她万万没想到,公爹竟然......就这么妥协了?!
谢远舶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影响他科举,别的都好说。
乔晚棠看着乔雪梅灰败的脸,心情愉悦。
她一扭身去和二嫂张氏说话去了,“二嫂,你啥时候怀上的?那你也不能下田干活儿了呀。”
张氏也学的精明了,她笑着看向乔雪梅,语气温柔,“大嫂,日后可就要辛苦你多承担一些田里的活儿了。”
乔晚棠接话,“我想为了大哥能继续读书,大嫂肯定会竭尽全力不辞辛苦,把田里的活儿打理好的,对吧大嫂?”
乔雪梅,“......”
【贱人,贱人!全都是贱人!】
她差点儿气得心梗。
谢远舶担心再起争执,连忙把她拽回了屋里。
等他们一走,张氏笑着说,“棠儿,我已经生过一个了,身子没有那么金贵,田里的活儿我还是能做的。”
“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吓唬吓唬大嫂,你不知道,她今天在田里干活儿就一直抱怨,嫌苦怕累的,哎——”
乔晚棠不用细想都知道,乔雪梅在田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不是做秀才娘子的梦吗?
那就继续做吧。
但只要她乔晚棠在,她就别想过寄生虫的日子了。
“棠儿!”
这时,谢远舟眉目深沉看着她,“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乔晚棠看他神色有些凝重,点点头,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