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梅听着乔晚棠这番话,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喉咙里腥甜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明明是想给乔晚棠点颜色瞧瞧的,怎么转眼间,自己就成了那个需要被严加管教的罪人?
杜氏也傻眼了,她跟着来是想帮女儿撑腰,打压乔晚棠的,怎么局面瞬间就颠倒了过来?
她看着周围村民那鄙夷、愤怒的目光,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乔老婆子心里也是又气又恼。谁能想到她的宝贝雪梅能做出当众辱骂婆母之事?
这丫头可真是蠢啊,要骂,就不能私下里骂吗?
这下好了,被所有人抓住把柄,她还怎么好施展,给她撑腰啊!
不一会儿,谢远舟便领着里正和族长匆匆赶回了谢家院子。
谢长树一看到族长谢德兴,下意识地就感到脸上和身上隐隐作痛,心里发虚。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腆着脸上前迎接,“族长,里正,你们来了,快请进,家里这点小事还劳动二位......”
谢德兴此刻看见谢长树就心烦。
上次他之所以出面压着不让分家,很大程度是谢长树承诺了要将谢晓菊嫁给他那傻儿子。
可如今呢?
谢晓菊人影都不见,这婚事眼看黄了,谢长树这老小子说话如同放屁,一点用都没有!
他现在懒得再掺和谢长树这摊子烂事,只想赶紧把眼前这闹剧处理完,免得牵连到自己族长的威信。
他看都没看谢长树一眼,直接切入主题,“远舟,急慌慌把我们叫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还是分家?”
谢远舟上前一步,神色沉稳,言简意赅地禀明,“族长,里正叔,今日请二位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我大嫂乔雪梅方才当众辱骂我娘,言辞极其恶毒,众多乡亲皆可作证。”
“其二,她声称上次‘分锅’不公,心中不服。既然她觉得不公,这家再勉强合在一起,也只是徒生怨怼,不如就此彻底分了,一了百了,也请二位长辈做个见证,断个分明。”
谢德兴听完,为了显示自己并非偏听偏信。
这才将目光转向脸色灰败的谢长树,沉声问道,“长树,远舟说的,可是事实?你儿媳当真辱骂婆母?她也觉得分家不公?”
谢长树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梗得生疼。
乔雪梅辱骂周氏一事,众目睽睽,几十双耳朵都听见了,他敢矢口否认吗?
他要是敢说没有,立刻就会被所有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可若是承认了,那分家之事恐怕就......
他支支吾吾,眼神闪烁,最后只能选择性地回避重点,“族长,里正,我当时不在家,刚从亲家那边回来,具体......具体发生了啥,我也不太清楚。”
他想把水搅浑,把自己摘出去。
乔晚棠岂能让他如愿?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前一步,声音清脆悦耳,“族长大伯,里正叔,我大嫂当众辱骂婆母一事,这里在场的每一位叔伯婶娘都可以作证。”
她目光扫过围观村民,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看向乔雪梅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乔晚棠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大嫂还口口声声说,觉得上回由族长大伯您和里正叔主持的‘分锅’一事,极为不公,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才闹将起来。”
“既然此事让她如此不顺心,觉得处处不公,”乔晚棠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看似无奈实则坚定的请求,“那倒不如借着今日,请二位长辈做主,将这个家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分了!”
“田地、房屋、家什,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白纸黑字写清楚,往后各过各的,也省得日后再生事端,大家心里也都好受些,清净些。”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族长和里正,等待他们的决断。
大部分村民心里都觉得,这家确实该分了,再不分,怕是真要出人命或者更大的丑闻。
然而,就在谢德兴皱着眉头,准备就分家之事开口询问细节时。
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声音,响了起来——
“趁着今日族长和里正都在,我......我也要说一件事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沉默地周氏,猛地抬起了头。
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射向谢长树。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地宣告,“我要与谢长树......和离!”
“轰——”
这话比刚才乔雪梅的咒骂更具爆炸性!
如果说分家不光彩,但也时有发生。
那么“和离”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只在戏文里听过、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惊天奇闻!
整个院子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和离?周嫂子疯了不成?”
“天爷啊!老夫老妻几十年了,孙子都有了,怎么能和离?”
“这......这成何体统啊!咱们谢家村的脸往哪儿搁?”
“肯定是气糊涂了,快劝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嫂子,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离了谢家,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活?”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思议和极力反对。
他们认为夫妻就是一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丈夫再不堪,做妻子的也只能忍耐,哪有主动提出“和离”的道理?
周氏毕竟软弱顺从了大半辈子,此刻在所有人谴责的目光下,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消散几分。
面对这汹涌的舆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孤立无援。
乔晚棠上前一步,扶住婆母微微颤抖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给予她支撑。
然后,她抬起清亮的目光,坦然地迎向所有质疑和劝阻的视线,“各位叔伯大娘,和离这事儿,听起来是惊世骇俗。戏文里演的,也多是那高门大户里的小姐夫人们才有的‘特权’。”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而恳切,“可咱们普通老百姓,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咱们的心就不是肉长的了吗?”
“将心比心,若是日子过得像泡在黄连水里,每一天都是煎熬,看不见半点光亮和指望,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难道就因为我们生在农家,是普通百姓,就连求一个心里痛快、想摆脱痛苦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和离,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想要后半辈子能喘口气,这有什么错儿?”
一口气说完,乔晚棠转向脸色纷呈的谢长树,似笑非笑道:“你们也可以问问我公爹,我婆母为什么执意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