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长的那一通电话,比任何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件都好使。
命令下达得快,执行得更快。
当天下午,一辆挂着军牌的绿色吉普车,就跟一道绿色闪电似的,直接冲到了苏家所在的筒子楼下。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进出口公司的一把手,张主任。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穿着笔挺军装,面容严肃的年轻干部。
这阵仗,让整栋楼的邻居都把脑袋从窗户里探了出来,伸长了脖子看。
“完了,这是要来抓老苏家的吧?”
“我就说他那海外关系迟早出事!”
“啧啧,可惜了,他家那闺女长得跟朵花似的……”
议论声中,张主任已经领着人“噔噔噔”跑上了楼,直接敲响了苏家的门。
屋里,苏曼卿和她母亲正守在苏文山的床边,母女俩眼眶通红。
听到敲门声,苏文山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苦涩。
苏曼卿的母亲更是吓得直接抓住了丈夫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苏曼卿咬着牙,起身去开门。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门“嘎吱”一声拉开。
苏曼卿看清来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张主任!那个前两天还板着脸训斥她父亲,说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单位领导!
可此刻,张主任那张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威严和冷漠?
他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烂菊花,点头哈腰,态度谄媚到了极点。
“哎哟!苏……苏顾问在家呢?”
他一看到屋里病容憔悴的苏文山,立马侧身让开,对着身后的两名军官介绍道。
“两位同志,这位就是苏文山同志!”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着一脸懵圈的苏文山,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老苏啊!不不不,苏主任!天大的好事啊!”
苏文山撑着身体坐起来,满脸的戒备和不解。
“张主任,你这是……”
张主任二话不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份文件,跟捧着圣旨似的,双手递了过去。
那是一份盖着总参谋部鲜红大印的,红头任命文件!
“老苏!之前……之前都是误会!是底下的小人乱嚼舌根,颠倒黑白!”
张主任急切地解释着,额头上都见了汗。
“上级组织已经查明了真相!您不仅没事,国家还要委以重任啊!”
苏文山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文件。
“任命苏文山同志为‘特殊材料海外联络采购办公室’主任,级别暂定为副局级,即刻上任,全面负责七〇三研究所相关专项采购任务……”
白纸,黑字,红印章。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苏文山脑子里轰然炸响!
办公室主任?
副局级?
七〇三研究所?
他不是一个等待被批斗的“间谍嫌疑人”吗?
怎么……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负责国家特级项目的领导了?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猛,让他感觉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在做梦!
“爸!”苏曼卿也凑了过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捂着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那两名军官走上前来,对着苏文山“啪”地一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苏主任!奉上级命令,从现在开始,您的安全由我们全权负责!”
“这是您的证件和专车钥匙,我们已经向组织申请了新的住所,随时可以搬过去!”
其中一名军官,将一本崭新的工作证和一个车钥匙,郑重地放在了苏文山面前。
这一下,苏文山彻底信了。
这不是梦!
他真的……从地狱,一步登天了!
……
与此同时。
进出口公司的办公大楼里,一间小办公室里正乌烟瘴气。
副科长赵立新,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得意洋洋地跟几个手下的狗腿子吹嘘。
“都听说了吧?姓苏的这次彻底完蛋了!被堵在家里审查呢!”
“哼!跟我斗?他那点‘海外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罪证!神仙也救不了他!”
一个狗腿子立马凑上来,给他把茶杯续满水。
“还是赵科长您高明啊!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就把那老东西给办了!”
“就是!等他一倒,那顾问的位置,不就是赵科长您的了?”
赵立新听着吹捧,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到了耳根。
“低调,低调!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坐上苏文山那个位置,颐指气使的威风模样了。
就在这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负责传达文件的年轻干事,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扬着一份刚刚下发的文件。
“最新……最新通知!”
赵立新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斥道:“咋咋呼呼的,什么事?”
那干事没理他,直接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念了起来。
“经上级研究决定:第一,即刻起,成立‘特殊材料海外联络采购办公室’,由苏文山同志担任主任,级别暂定副局级……”
“什么?!”
赵立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拳,整个人都懵了。
苏文山?
主任?
副局级?!
这特么的不是开玩笑吧!
然而,年轻干事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变得更加响亮,像是在宣判。
“第二!经查实,我单位个别干部,罔顾事实,恶意举报,颠倒黑白,妄图破坏国家重要项目的人事安排,其心可诛!”
“现决定,对副科长赵立新,即刻起停职反省!并成立调查组,对其问题进行严肃彻查!绝不姑息!”
“轰!”
赵立新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顺着椅子瘫软了下去,眼神空洞,嘴巴无意识地张着。
完了……
他想不通。
他死也想不通!
苏文山的“海外关系”明明是死罪!是他用来置对方于死地的最强武器!
怎么……怎么一夜之间,这把最锋利的刀,就成了人家平步青云的登天梯了?!
这记釜底抽薪,不是他抽别人。
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直接把他家的房梁都给抽走了!
周围那几个刚刚还在阿谀奉承的狗腿子,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墙角,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魂飞魄散。
彻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