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薇那封带着专业文献的邮件,如同石沉大海,只得到了凌景宿吝啬到极点的三个字回复。这结果似乎并未让她气馁,反而像是激起了某种挑战欲。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沈瓷难得没有工作安排,拉着凌景宿去逛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型艺术展。展出的是一位颇具潜力的新锐艺术家作品,主题是“结构与解构”,风格冷峻而充满几何美感,恰好对了凌景宿的审美。这是沈瓷特意挑的,他知道他的沈太太对那些过分热情洋溢的浪漫主义画作兴趣寥寥,反而对这种理性与感织、充满逻辑美的现代艺术更有共鸣。
两人穿着休闲,牵着手在安静空旷的展厅里慢慢走着。凌景宿在一幅以神经元网络为灵感创作的巨大金属雕塑前驻足,仰头看着那些错综复杂、闪烁着冷硬光泽的线条,清冷的眼眸里流露出专注的欣赏。
“喜欢这个?”沈瓷在他耳边低声问。
“嗯。”凌景宿点头,“很像突触连接。”
沈瓷低笑,他就知道。他正盘算着是否要私下联系艺术家将这件作品买下,一个略带惊喜的、刻意放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凌博士?好巧。”
两人回头,只见周雨薇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裤装,挽着一个小巧的手包,正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的目光先落在凌景宿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偶遇惊喜,然后才仿佛刚看到沈瓷一般,礼貌地颔首:“沈少也在。”
沈瓷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周小姐,看来我们对艺术的品味很接近。”
周雨薇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笑容依旧温婉:“是啊,我一直很喜欢这位艺术家的作品,没想到凌博士也感兴趣。”她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几步,与凌景宿并排站在那幅雕塑前,目光欣赏地打量着作品,“这种将生物微观结构用宏观金属形态表达出来的手法,确实很震撼,充满了理性的力量感。凌博士觉得呢?”
她又试图构建那个排他性的、属于“高知审美”的共鸣空间。
凌景宿的视线从雕塑上移开,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表现形式尚可,但对神经元放电信号传递的随机性和复杂性,捕捉得不够精准。”
周雨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准备了一肚子关于艺术理念和哲学思辨的讨论,却被凌景宿一句纯技术流的、近乎拆台的评论堵了回去。
沈瓷险些笑出声,他强压下嘴角的弧度,手臂自然地揽上凌景宿的腰,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语气带着点慵懒的宠溺:“我家景宿看东西,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他看向周雨薇,眼神疏离,“周小姐慢慢欣赏,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说完,不等周雨薇回应,便拥着凌景宿走向下一个展区。
周雨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沈瓷那只占有性地环在凌景宿腰间的手,以及凌景宿全然信赖依靠的姿态,她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缓缓褪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不甘。她发现,凌景宿这个人,就像一块密度极高的坚冰,所有外来的、试图渗透的力,无论是学术交流还是兴趣共鸣,都被他那绝对理性、密不透风的内核轻易弹开。而他的整个世界,似乎早已被沈瓷牢牢占据,再无一丝缝隙可供他人介入。
接下来的观展过程,周雨薇没有再试图靠近。她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那两人低声交谈,看着沈瓷偶尔凑到凌景宿耳边说句什么,引得对方耳根微红,看着凌景宿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周身那股面对旁人时的疏离感,在沈瓷身边却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松弛与安然。
那种无形的、紧密的联结,比任何亲密的举动都更具说服力。
从艺术展出来,坐进车里,沈瓷才嗤笑一声:“阴魂不散。”
凌景宿系好安全带,闻言看向他:“她只是看了同一场展览。”
沈瓷侧过身,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深邃:“我的沈太太,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凑近,气息拂过凌景宿的唇角,“她在打你的主意。用她那些……自以为能和你产生共鸣的方式。”
凌景宿微微蹙眉,似乎不太理解这种复杂的意图:“我和她,除了专业领域,没有共鸣。”
“我知道。”沈瓷吻了吻他,语气笃定又带着点得意,“因为能和你共振的,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
他指的,不仅仅是学术或兴趣。而是更深的,灵魂频率的契合。是凌景宿的清冷恰好能中和他的张扬,是他的炽热恰好能温暖凌景宿的孤寂。是他们彼此无需多言就能懂得的默契,是无论在实验室、在公寓、在北极光下还是在这浮华的名利场中,都能紧紧相依的确定。
凌景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占有和深情的眼眸,忽然明白了沈瓷话里的意思。他想起周雨薇那些刻意营造的共同话题,那些试图拉近关系的举动,与他跟沈瓷之间那种自然而然、深入骨髓的联结相比,确实显得苍白而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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