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沈瓷那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包间里,漾开的涟漪无声却剧烈地冲击着凌景宿的耳膜。
只是想找个借口,再见你一面。
直白,坦荡,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
凌景宿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白皙的手背上显出细微的骨节轮廓。他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心跳却失了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打着,声音大得他几乎怀疑对面的沈瓷也能听见。
他没想到沈瓷会如此直接。
这段时间以来的默契静默,那些克制的、仅限于学术的交流,都让他以为…以为两人之间会维持一种心照不宣的、缓慢靠近的节奏。
而不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一句话撕开所有缓冲地带,将那份隐晦的意图**裸地摊开在灯光下。
包间里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凝滞。只有古琴的余韵和窗外细微的风声穿过竹叶的沙沙响。
沈瓷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凌景宿低垂的脸上,耐心地等待着。那目光专注而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细致,描摹着对方每一寸细微的反应——那微微颤动的睫毛,那抿紧的、淡色的唇,那因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指尖。
他在紧张。沈瓷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那点因告白而生的忐忑,奇异地被一种柔软的怜惜所取代。
他是不是…太急了?
就在他几乎要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凌景宿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眸子,此刻像是被茶水的热气熏染过,蒙着一层湿润的、迷茫的雾霭,但深处却有一点清晰的光亮,挣扎着透出来。
他没有回避沈瓷的视线,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却异常清晰:“沈先生…”
“沈瓷。”沈瓷温和却坚定地纠正他。
凌景宿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语气却依旧带着医生特有的客观和审慎:“沈瓷,我们之间的…关系,基于学术合作和相互尊重,目前看来运行良好,也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他像是在做一场严谨的病例分析,试图用理性的框架去框定某种非理性的情感。
“我认为,维持现有的、清晰的边界和模式,有利于合作的长期稳定,也能最大程度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和误解。”
他说完了,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反驳或认同。
沈瓷看着他这副努力用逻辑武装自己、却连耳根都泛起薄红的模样,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可爱得紧。
他没有立刻反驳那套“边界论”,只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茶桌上,双手交叠抵着下颌,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凌景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凌医生,你的风险评估报告做得非常严谨。”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引导般的耐心:“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些变量,是无法被完全纳入现有模型的?比如…”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声音也压得更低,像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人的心意。”
凌景宿的心猛地一跳,交握的手指蜷缩得更紧。
“我欣赏你的才华,看重课题的价值,这是事实。”沈瓷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我想见你,也是事实。”
“这两者并不矛盾,也并非不能共存。”他看着凌景宿微微闪烁的眼睛,“我只是希望,在我们清晰且成功的合作基础上,能否…允许加入一点新的变量?一点纯粹的,属于沈瓷个人的…期待?”
他没有逼迫,没有强求,只是将选择权,以一种极其温柔又极其狡猾的方式,重新递回了凌景宿手中。
是固守原有安全的模型,还是…冒险引入新的可能?
凌景宿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的茶汤,仿佛能从那荡漾的波纹里看到自己混乱的心绪。
他当然明白沈瓷的意思。
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对沈瓷的感觉,早已超出了单纯的投资方或合作者。那个男人的强势、狡猾、疲惫、真诚、以及偶尔流露的笨拙和温柔,都像一道道细密的光,不容抗拒地穿透了他多年来筑起的、冰冷的壁垒。
害怕吗?是的。害怕失控,害怕未知,害怕这看似美好的一切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风险。
但…期待吗?
那个雨夜他冲口而出的“上来等吧”,那个清晨他鬼使神差拍下的雨景照片,那个看到对方迅速回复消息时心底细微的雀跃…这些无法用逻辑解释的瞬间,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也许,学术可以追求百分百的确定,但人心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抬起头,迎上沈瓷等待的目光。
“我无法预判新变量引入后的所有可能性和风险。”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颤抖,“这不符合我的行事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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