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琦的实验被凌景宿勒令全面重复。在凌景宿几乎不近人情的严密监督下,新的实验数据很快出炉,结果清晰、一致,与团队其他成员的数据完美吻合,再无之前的微小偏差。那个因使用不同亚批试剂而产生的“噪音”消失了,“哨兵”蛋白的关键功能得到了进一步的坚实确认。
孙琦本人对此的解释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并提交了一份诚恳的检讨。表面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那点不和谐的音符仿佛只是科研长河中一朵微不足小的浪花。
但凌景宿心底的那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散去。科学家的直觉告诉他,过于完美的纠偏,有时反而透着不自然。他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加强了对所有核心实验环节,特别是试剂管理与操作记录的交叉核查,并授权Alex开发了一套更精细的数据异常自动预警算法,对团队所有成员产生的原始数据进行实时扫描。
他将这些内部管控的加强,视为科研严谨性的一部分,并未特意向沈瓷汇报。他不想用尚未证实的猜想去打扰他,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守护好实验室这片净土。
然而,凌景宿专注于筑起学术上的堤坝时,沈瓷则在更广阔的战场上,应对着愈发汹涌的暗流。
王秘书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令人警惕。
“顾明辉没有放弃。”王秘书将一份简报放在沈瓷桌上,“他通过海外一个空壳基金,控股了一家名为‘前沿探索’的小型生物技术公司。这家公司最近在频繁接触几位独立的、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生物信息学顾问,询问的问题,都围绕着‘稀少细胞亚群数据分析中的批次效应矫正’和‘特定膜蛋白功能预测模型’。”
沈瓷眼神一凛。问题变得更具针对性了。对方不再泛泛地打听“神经科学项目”,而是精准地指向了凌景宿团队的核心技术环节——数据分析方法和他们正在攻坚的膜蛋白(“哨兵”)功能研究。
“我们怀疑,”王秘书继续道,“对方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获取了我们部分非核心的、公开或半公开的研究方向信息,正在试图从技术层面寻找突破口,或者…复制我们的分析路径。”
“能找到他们接触顾问的证据吗?”沈瓷问。
“很困难。对方非常谨慎,使用的是非正式的技术讨论形式,没有留下任何书面承诺或金钱往来记录。而且,那些顾问本身也并未违反与我们签订的保密协议,他们只是在探讨公开的学术问题。”
沈瓷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顾明辉学聪明了,不再试图硬闯堡垒,而是派出了技术间谍,试图从侧翼迂回,通过拼凑碎片信息和技术模仿,来逼近核心。
这种方式更隐蔽,也更难防范。就像堤坝上出现的细微蚁穴,看似不起眼,却可能最终导致溃堤。
“另外,”王秘书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们监测到,孙琦的一个远房表弟,上个月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来自海外的、数额不小的不明汇款。名义是‘留学资助’,但汇款方与顾明辉控股的那家‘前沿探索’公司,存在间接的股权关联。”
沈瓷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
孙琦。那个实验出现“微小偏差”的研究助理。
巧合?沈瓷从不相信巧合。
他没有立刻发作。打草惊蛇是下策。他需要知道,对方究竟想从孙琦这里得到什么,以及,孙琦已经泄露了多少。
“盯紧孙琦。”沈瓷下令,语气冰冷,“他所有的通讯、网络活动、线下接触,我要最详细的报告。同时,在不引起他警觉的前提下,逐步将他调离所有涉及‘哨兵’蛋白核心数据和实验的环节,安排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辅助性项目上去。”
“明白。”王秘书点头,“那…是否需要提醒凌博士?”
沈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景宿他对这些事…处理方式会不一样。”他了解凌景宿,如果知道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以他的性格,可能会直接、干脆地处理,但这反而可能让藏在深处的线断裂。这种需要耐心和策略的暗战,更适合他的方式来应对。
“保护好他,也保护好核心数据。其他的,我来处理。”沈瓷最后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任何人,想动凌景宿的心血,都要付出代价。
当晚,沈瓷回到公寓时,凌景宿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满是复杂的蛋白结构模型图。他看得入神,连沈瓷走近都未察觉。
沈瓷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凌景宿专注的侧脸。暖色的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正沉浸在思维的漩涡中。这样的凌景宿,纯粹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所有的光芒都来自于内在的智慧,不容丝毫世俗的污浊沾染。
沈瓷的心底柔软了一瞬,随即又被更坚定的保护欲填满。他绝不会让那些阴暗的触角,伸到他的小医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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