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棣登基后第一次正式的新政专题会议。长条紫檀木案两侧,分坐着朝中重臣:左侧以方孝孺为首,是阁臣与六部尚书;右侧以徐辉祖为首,是五军都督府都督及兵部要员;李景隆独坐案首,与朱棣隔案相对。案上摊着数卷图纸文书,最显眼的是那张南北铁路全线路图,从南京到北平的红线已画过大半。
“今日只议一事,”朱棣手指敲了敲铁路图,“新政推行,千头万绪。铁路、海军、格物院、科举改制、卫所整顿、赋税清理……桩桩件件,都需银子,都需人手。但朝廷的钱粮有限,百官精力有限。朕要你们议出个缓急次序,定出三年章程。”
殿内一时安静。方孝孺与徐辉祖对视一眼,都未先开口。李景隆沉吟片刻,起身道:“陛下,臣以为,当以‘固本、强兵、富民、拓疆’为序。”
“详说。”
“固本,首在朝局稳定。”李景隆道,“燕王案余波未平,边关人心浮动,当速定储位,安天下心。陛下可明诏天下,三年内不议储,专心国事。同时,优抚藩王,削减护卫,明示朝廷无削藩之心,以免再生乱。”
朱棣眼神微凝:“你让朕明诏不立储?那周王……”
“周王仁厚,可委以实务,如编修《永乐大典》、督导农桑医药。既用其才,又安其心。”李景隆顿了顿,“至于立储,可待皇子长成,观其德才,再行定夺。眼下明示不议,可绝投机者念想。”
方孝孺微微点头,这确是稳妥之策。徐辉祖也道:“李大人所言在理。边关诸将,最忧朝局不稳。若陛下明示不立储,专治国事,他们也好安心戍边。”
朱棣不置可否,只道:“说下去。”
“强兵,在精不在多。”李景隆指向海军图纸,“神机营已具规模,当转为‘教官营’,分赴九边,训练边军火器战法。海军需扩建,但不必求大,先建一支快速舰队,巡防东南,震慑倭寇、葡萄牙。待国富,再建大舰队。”
“那铁路呢?”工部尚书郑赐忍不住问,“铁路耗费最大,若缓建,南北贯通不知何年何月。”
“铁路不能缓,但要分段建。”李景隆展开分段图,“首期,南京至徐州,明年中秋前贯通。此段沿途富庶,商旅众多,通车即可盈利。二期,徐州至济南,后年完工。三期,济南至北平,大后年完工。如此分段,压力分散,且每通一段,即见其利,朝野反对声自消。”
“钱从何来?”户部尚书夏原吉皱眉,“首期预算一百五十万两,债券已发五十万,尚有百万缺口。且北方旱情未解,需留足赈济银两。”
“钱有三处可筹。”李景隆显然早有准备,“其一,清理军屯。据臣估算,全**屯被侵占田亩,若清出三成,年可增收粮赋折银五十万两。其二,整顿漕运。革除中饱私囊之弊,岁可省三十万两。其三,开海贸。松江、泉州、广州三市舶司,若管理得法,岁入可增二十万两。三处合计,百万可筹。”
夏原吉飞快心算,颔首:“若真能做到,倒可周转。只是清军屯、整漕运,得罪人太多……”
“不得罪人,如何成事?”朱棣淡淡道,“就依此议。徐辉祖,清军屯之事,你主理。郑赐,整漕运,你负责。至于市舶司……”他看向李景隆,“你兼管。记住,海贸之利,七成归国库,三成留作海军军费。若有人伸手,剁了便是。”
“臣等遵旨。”
“富民一项,”李景隆继续道,“当以农为本,以工辅之。格物院农学所新育稻种,亩产可增两成,当在江南推广。工坊方面,松江纺纱工坊已用蒸汽机,效率十倍于人工,可逐步推广至织布、印染。如此,粮足而布贱,百姓自富。”
“然工坊兴起,恐致农户失地,工匠失业。”方孝孺担忧道。
“故需以工代赈,以训代养。”李景隆道,“北方受灾百姓,可招至铁路工地、船厂做工,管吃住,发工钱。各地设‘匠学堂’,授工匠新艺,使其不因技术陈旧而失业。如此,变中求稳。”
方孝孺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李大人思虑周全。只是匠学堂之设,需大量师资、银钱……”
“师资可从格物院出,银钱……”李景隆看向朱棣,“可发‘匠学债券’,专款专用。此事利在长远,商贾或愿投资。”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准。最后一项,拓疆。你有何想法?”
“拓疆非朝夕之功,当缓图之。”李景隆正色道,“眼下当固边安内。北疆,可遣使招抚女真诸部,分而治之;对蒙古,以守为主,待铁路通至大同、宣府,运兵便捷,再图进取。东南,海军舰队巡防,护商船,慑外夷。待国富兵强,水师可远航西洋,一则贸易,二则扬威。”
“西洋……”朱棣望向墙上的坤舆万国图,目光灼灼,“你说,那些红毛番鬼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据格物院所藏海图,西洋诸国林立,有葡萄牙、西班牙、英吉利、法兰西等。其国小而民悍,船坚炮利,常远航万里,殖民海外。”李景隆走到图前,手指划过好望角、印度洋,“他们来我大明,是为贸易,亦为探路。若我大明水师不能远航,迟早有一日,他们的炮舰,会开到广州、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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