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船队投降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当捷报在朝会上宣读时,满朝文武神色各异。方孝孺、徐辉祖等新政支持者面露喜色,而都察院左都御史杨靖、户部右侍郎黄淮等人则脸色铁青。
“臣李景隆谨奏:五月初四夜,葡萄牙船队欲趁雾突围,臣率水师设伏铜沙洋,击沉敌运兵船一艘,俘获四艘,擒葡萄牙特使桑塔伦以下三百余人,缴获火铳二百支、火炮十二门、白银三十万两,并救出被掳工匠四十七人。夷人慑服,海疆暂安。然朝中有人通番,与夷人约‘里应外合’,臣已擒获泉州奸商林三泰,据其供认,朝中有人收受夷人重贿,为之传递消息。请陛下圣裁。”
十一岁的朱允熥端坐龙椅,虽然龙椅对于他的身量来说还嫌宽大,但他坐得笔直。他看向方孝孺:“方师傅,此案当如何处置?”
方孝孺出列,朗声道:“陛下,通番卖国,罪不容诛。李太师已擒获夷首及奸商,人证物证俱在。当务之急,是彻查朝中内鬼,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臣附议。”徐辉祖紧接着出列,“陛下,锦衣卫已查明,林三泰与朝中数位大臣有书信往来。请陛下下旨,严查不贷!”
“陛下!”杨靖忽然出列,声音急促,“此事不可不查,但亦不可不防有人借机清除异己!李景隆在松江,手握重兵,独断专行,此番大捷固然可喜,然其先斩后奏,不报而战,已有专权之嫌。若再许他清查朝臣,恐开诬告构陷之风!”
“杨大人此言差矣。”方孝孺转身,直视杨靖,“李太师有先帝所赐尚方剑,可先斩后奏。且夷人兵临海疆,战机稍纵即逝,若事事奏报,贻误军机,谁来担责?至于清查朝臣,乃为肃清内奸,何来构陷之说?杨大人如此紧张,莫非……”
“方孝孺!你血口喷人!”杨靖面红耳赤。
“够了。”朱允熥开口,声音不大,但朝堂瞬间安静。他看向杨靖,“杨卿,李太师缴获的书信中,有一封是从泉州寄往京城的,收信人署名‘杨公’。你可知道?”
杨靖脸色骤变,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臣、臣从未与泉州奸商有往来!此必是有人构陷!”
“构陷?”朱允熥从御案上拿起一封信,“这封信,是锦衣卫从林三泰密室搜出,上面有你的私印。你要不要看看?”
当值太监将信递给杨靖。杨靖颤抖着手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瘫软在地。信是他写给林三泰的,让他“见机行事,必要时可弃葡萄牙人自保”,末尾盖着他的私印——这印他从不离身,如何会落在林三泰手中?
“臣……臣冤枉!这印定是伪造!”
“是不是伪造,一验便知。”徐辉祖冷笑,“杨大人,你的印可是洪武二十三年工部所制,印钮有暗记。要不要请工部的人来验?”
杨靖面如死灰,不再辩解。朝中一片哗然。谁能想到,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清流领袖,竟会通番卖国?
“拿下。”朱允熥挥手。
锦衣卫上前,除去杨靖冠带,拖出殿外。杨靖一路高呼:“陛下!臣冤枉!是有人陷害!是李景隆陷害!”
声音渐远。朝堂死寂。
朱允熥目光扫过下方,在黄淮、郑赐等人脸上停留片刻。那几人皆垂首,不敢对视。
“通番卖国者,必严惩。但朕亦不会冤屈忠臣。”朱允熥缓缓道,“此案由方师傅、徐将军会同三法司审理,务必查清。若有余党,一并揪出;若有人被诬,亦当昭雪。”
“陛下圣明!”
退朝后,文华殿。
朱允熥脱下厚重的朝服,换上常服,才长长松了口气。方孝孺、徐辉祖侍立一旁。
“陛下今日处置得当。”方孝孺赞道,“既立威,又示仁。杨靖伏法,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也该收敛了。”
“杨靖真的是内鬼?”朱允熥问。
“是。”徐辉祖点头,“锦衣卫已查实,杨靖收受葡萄牙人黄金五千两,为其传递朝中消息。林三泰只是中间人。另外,黄淮、郑赐等人,虽未直接通番,但收过海商贿赂,在新政上多有阻挠。陛下,是否一并拿下?”
朱允熥沉思片刻,摇头:“杨靖是主犯,拿下他足以震慑。黄淮、郑赐等人,暂且不动。新政推行,还需朝臣协力。若清洗过甚,恐人人自危。”
“陛下仁厚。”方孝孺道,“然新政之弊,亦需正视。李太师在松江,开海禁,设市舶,虽收益颇丰,然与民争利之议不绝。老臣以为,当派人赴松江,一则宣慰将士,二则实地勘察,以安朝野之心。”
“派谁去?”
“老臣愿往。”方孝孺道,“松江乃新政首善之地,老臣亲眼看看,也好向天下人说明新政之利。”
“不可。”徐辉祖反对,“方师傅是内阁首辅,陛下年幼,需您坐镇京城。松江之行,还是我去。”
“徐将军掌军,亦不可轻离。”方孝孺道,“老臣以为,可派周王殿下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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