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代北铁骑如暗夜中蛰伏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抵近丹水西岸。
时值后半夜,残月无光,唯闻河水呜咽,对岸朱粲大营连绵的灯火如地狱入口的磷火,隐约传来喧嚣与某种混杂着癫狂的嘶吼。
斥候统领如花从河滩芦苇丛中钻出,压低声音向杨大毛汇报:
“大毛哥,查清了!朱粲主营在河东五里外,依山傍水,外围营垒层层叠叠,巡哨虽散漫,但人数极多。”
“其营后有一片仓廪区,恶臭熏天,守卫反比前营森严,驻守者皆是朱粲嫡系‘食人营’,约三千人。”
她顿了顿,强忍厌恶道,“那些畜生……以人骨为栅,悬尸为旗!”
杨大毛盯着对岸那片弥漫着腐臭的阴影,胃里一阵翻搅,咬牙道:
“妈的,这群玩意还真把自个儿当阎罗殿的小鬼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一个青衫文士,“郝先生,你说这仗咋打?”
这文士名唤郝瑗,本是隋金城县令,后被薛举劫持胁迫为谋士。
薛举兵败后,郝瑗流落太行,杨大毛南征途中偶遇其被山匪围攻,顺手救下。
交谈间发现此人熟知天下形势,精通谋略,便强掳……不,是“邀请”他随军参谋。
郝瑗本欲拒绝,但听闻杨大毛讨伐朱粲的誓言后,沉默良久,终是一叹:
“瑗愿助将军诛此国贼。”
此刻,郝瑗捻须沉吟:
“朱粲拥众二十万,虽多为裹挟乌合,但其嫡系‘食人营’悍不畏死,且依靠人脯为粮,战意扭曲。”
“硬冲必陷重围!当以火攻破其根基,乱其军心。然则,需有一支敢死之士,先行突入仓廪区制造缺口。”
“老子去!”
赵五梗着脖子吼道。
“滚蛋!”
杨大毛一脚踹他屁股上,“你是先锋,不是送死队的!这种活儿……”
他目光扫过身后,“牛蛋!你他娘的不是一直吹嘘手下侦查营的崽子能钻地吗?带五百人,给老子摸过去,干掉守卫,打开缺口!”
侦查营副统领的牛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大毛哥瞧好吧!兄弟们早憋着劲要给那些被吃的娃儿报仇了!”
“石头!”
“在!”
“牛蛋得手后,你带所有弓箭手,用火箭给老子往那腌臜之地猛射!烧!烧个干干净净!”
“狗蛋!亲卫营及剩余骑兵,随老子在河西岸待命。火起敌乱,立刻渡河,直插朱粲中军!”
“郝先生,你坐镇后方,帮老子盯着全局!”
“将军,”郝瑗补充道,“朱粲军心涣散,其部众多为胁迫。火起后,可令士卒齐呼‘只诛朱粲,胁从不问’,以瓦解其势。”
“好主意!”
杨大毛重重拍了拍郝瑗肩膀,拍得后者一个趔趄,“就这麽办!”
牛蛋领命,立刻挑选五百名最擅长潜行、搏杀的老卒。
他们口衔短刃,背负弓弩,借着夜色和芦苇掩护,分作数股,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丹水,向对岸那片死亡区域泅渡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对岸的喧嚣时断时续,那诡异的恶臭随风阵阵飘来,令人作呕。
杨大毛死死盯着对岸的仓廪区,拳头紧握。
约莫半个时辰后,对岸仓廪区边缘突然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嚎,随即陷入更深的死寂!
紧接着,几点火光亮起,划出约定好的圆圈信号!
“牛蛋得手了!”杨大毛低吼。
石头猛地一挥手:
“放箭!”
丹水西岸瞬间亮起无数火星,下一刻,漫天火箭如同复仇的陨星,拖着赤红尾焰,尖啸着划破夜空,覆盖了那片巨大的仓廪区!
“噗——轰!”
火箭引燃了茅顶、木架,更糟的是仓区地窖里堆满炼人油的大锅,火舌一舔,“轰”地窜起丈高火柱,瞬间连成焚天烈焰……
火苗初起,随即以恐怖的速度蔓延,连成一片焚天烈火!
更浓烈、更刺鼻的焦骨臭如同实质的波浪,轰然扩散开来,连河西岸的战马都惊恐地嘶鸣后退,不少士兵弯腰剧烈呕吐。
“代北健儿,随我冲阵!只诛朱粲,胁从不问!”
丹水河,宽不足百步、深不过马腹,初冬水量更小,策马可涉!
杨大毛咆哮着跃马冲出,五千铁骑如同决堤洪流,分三波踏破浅滩——每波相距三十步,避开水底暗坑——杀向对岸陷入极度混乱的朱粲大营!
营内已炸开锅。
冲天火光和弥天恶臭让许多被裹挟的士卒魂飞魄散,哭喊着四散奔逃。
杨大毛一马当先,亲卫营紧随其后,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径直捅向营盘深处那杆“朱”字大旗!
然而,朱粲的嫡系“食人营”确实凶悍。
尽管仓廪区火光冲天,仍有数千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的士兵在军官驱赶下,如同厉鬼般层层阻截!
这些人早被朱粲以“吃人血酒”立誓,自谓“鬼军”,退了也是下锅料,于是疯狗般死顶。
“杀!杀了这群坏我好肉的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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