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笼罩着残破的杨家沟。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焦糊与淡淡的血腥气,但几处未被完全焚毁、位置相对偏僻的院落里,总算重新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那是幸存者们小心翼翼点燃的灶坑,上面架着那口搜刮来的铁锅,煮着混杂了少量粟米和大量野菜的稀粥。
杨大毛选择将“落脚地”设在原属于村里一个老鳏夫、位置靠后且不起眼的小院里。
院子不大,土墙还算完整,屋顶虽有破损,但勉强能遮风挡雨。
粥香弥漫开来,勾得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所有目光都死死粘在那口锅和杨大毛身上,那一瞬间,连风声都似乎停了。
杨大毛知道,这不仅是分粮,更是分权。
但当白氏和几个妇人将粥分到一个个破碗烂罐里时,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杨大毛,没人敢先动。
杨大毛知道,考验他定下的规矩的时候到了。
他拿出那半缸受潮杂粮时偷偷留下的一小把麦粒,又拿出今天收获时特意留下的几串最饱满的粟米穗。
“今天,埋尸、搜粮、收粟米,所有人都出了力。”
杨大毛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按规矩,分粮!”
他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稠粥,又加了一小撮那珍贵的麦粒。
“我,拿双份。”
他坦然说道,没人有异议。
今天若不是他果断带大家回来,别说收粟米,他们可能已经在白石谷饿得眼冒金星了。
然后,他指向白云奇和今天出力最多的几个青壮,包括那个提醒他官兵可能还会回来的原“御林军”——杨大毛现在知道他叫赵五:
“舅舅,赵五,你们几个,今天埋尸、搜寻最卖力气,每人一碗稠粥,加一小把粟米。”
白云奇闷声接过粥,瞥了一眼正被妇人孩子围着的妹妹白氏,又看了看发号施令的外甥,低头狠狠扒了一口。
他觉得自己该是长辈、是主心骨,却处处被这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外甥指派。
赵五则不同,他捧着碗的手有点抖,“御林军”的名头曾让他飘过,但刀真砍过来时屁用没有。
现在这碗稠粥和明确的命令,让他觉得踏实。 他决定跟紧这个能带大家找到活路的大毛哥。
这简单的区别对待,让出力多的人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接着是其他参与了劳作的青壮和妇人,分得一碗正常的稀粥。
最后是老人和孩子们,包括狗蛋、牛蛋、如花,分得半碗稀粥,但杨大毛特意将那几个饱满的粟米穗搓下一些金黄的米粒,分给了三个孩子。
“狗蛋放哨有功,牛蛋、如花今天收粟米手快,这是赏赐给你们的。”
三个孩子捧着碗,看着里面金灿灿的米粒,眼睛都亮了,小口小口地吃得格外珍惜。
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认可。
简单的分配,却初步印证了“奖赏”的可行性,也让这三十六人暂时形成了一个以杨大毛为核心、按劳分配的利益共同体。
吃完这顿劫后余生、意义非凡的晚饭,杨大毛没有让大家休息。
“官兵走了,不代表就安全了。”
他站在院子中央,对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说道,“黑风寨那帮杂碎可能还在附近晃悠,其他饿红了眼的流民也可能摸过来。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再折腾。”
他开始布置任务:
“男人,分成两拨。一拨人,由舅舅带着,连夜加固咱们这个院子和旁边两个能住人的院子,把墙垒高,缺口堵死!”
“另一拨人,跟着赵五,去找些荆棘、削尖的竹木,在庄子外围,特别是通往黑风岭和官道的方向,设置些绊索、陷坑,不用多复杂,能预警、能伤人就成!”
“女人,也别闲着。我娘带着,把今天收来的粟米穗子连夜脱粒,能藏起来的部分先藏好!剩下的壳和秸秆也别浪费,看看能不能编些草垫子,或者混上泥巴糊墙。”
“狗蛋,你们三个小的,任务不变!狗蛋负责高处了望,牛蛋在庄子附近巡逻,注意那些陷阱有没有被触动,如花耳朵灵,多听听动静。”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明确。
经历了白天的收获和夜晚的食物分配,众人对杨大毛的指令多了几分信服,虽然疲惫,但还是挣扎着行动起来。
白云奇对于被指派干泥瓦匠的活儿似乎有些不满,但看了看杨大毛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带着人默默去和泥搬石头。
赵五则显得积极很多,他原本只是个普通佃户,因为有点力气被封了“御林军”,此刻觉得受到了重用,带着人干劲十足地去布置陷阱。
白氏默默组织着妇人们,在月光和灶坑的微光下,开始用石头、木棒捶打粟米穗子,沙沙的脱粒声在夜里回荡。
她偶尔抬头看向在院子里巡视、不时低声指挥的杨大毛,眼神复杂,有担忧,有陌生,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儿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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