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的人群散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杨大毛那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看着僵坐在椅子上的李秀宁,像欣赏一件刚刚被打上专属烙印的战利品。
“怎么?秀宁,高兴傻了?”
他带着戏谑,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
李秀宁猛地偏头躲开,那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带着十足的厌恶。
她缓缓站起身,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极致的愤怒反而透出一种异样的红晕,但她的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直直刺向杨大毛。
“杨大毛,”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比任何尖叫怒骂都更让人心头发寒,“你以为,当众折辱我,便能让我李秀宁彻底屈服?便能将我和李家,牢牢绑在你这条……破船上?”
杨大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浑不在意:
“嘿,话别说那么难听嘛。什么破船?咱们这是同舟共济!再说了,你人都已经是老子的了,还分什么彼此?”
“人是你的?”
李秀宁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你除了会用那等下作手段,强行占有,还会什么?”
“你懂如何练兵布阵,使得麾下如臂指使吗?”
“你懂如何筹措粮饷,维持一方势力长久不衰吗?”
“你懂如何合纵连横,在这乱世中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而不是像只没头苍蝇般四处树敌吗?”
她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你手下这些人,如今服你,是畏你之狠,贪你之食!若有朝一日,出现一个比你更狠、更能让他们吃饱饭的人,你这‘大当家’,还能坐得稳吗?”
“你占据这潜龙谷,看似安稳,实则四面皆敌!官兵视你为匪,突厥视你为肉,周边山寨视你为威胁!你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坐在火山口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杨大毛被她连珠炮似的诘问逼得有些恼羞成怒,尤其是最后几句,更是戳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隐忧。他梗着脖子吼道:
“放屁!老子有刀有粮有兄弟!谁敢动老子?!”
“刀会钝,粮会尽,兄弟会散!”
李秀宁寸步不让,凤眸中锐光毕露,“就凭你刚才那套分堂口的法子,粗陋不堪,权责不明,柳世明管民,赵五掌兵,看似分工,实则埋下日后争权夺利的祸根!若无人居中调和,明晰章程,不出半年,必生内乱!”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杨大毛心头一震。
他本能地觉得李秀宁说得有道理,他那套管理办法,确实是从街面上拉帮结伙的经验里扒拉出来的,粗糙得很。
看着杨大毛眼神中的闪烁,李秀宁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虽然身高不及,气势却丝毫不弱。
“杨大毛,你想让我李家认可你,想在这乱世真正立足,光靠蛮横和耍流氓,是不够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今日当众辱我,无非是想向所有人宣告你的所有权,巩固你的权威。”
“我告诉你,这是最愚蠢的办法!真正的权威,来自于让人心悦诚服的能耐,而不是靠欺凌一个女人来彰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给出了最后一击,也是她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你不是想‘内外配合’吗?好!我成全你!”
“民政、兵事、匠作、乃至与外界联络周旋,我都可以帮你梳理、建言!”
“但我有一个条件——在潜龙谷内,你需以礼相待,尊重我的意见!若你再敢如今天这般,对我有丝毫逾越轻薄之举……”
她眼神一厉,“我李秀宁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你得逞分毫!届时,你看我父亲,是信我这个女儿,还是信你这个……山大王!”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指出了杨大毛的困境和短板,提出了他无法拒绝的帮助(梳理内政、联络外界),又划下了不容侵犯的红线。
她将一次屈辱的被迫宣告,扭转成了一场带着条件的谈判。
杨大毛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刚刚遭受了极大的羞辱,此刻却像一柄出了鞘的宝剑,寒光凛冽,锋芒逼人。
她不是在哭泣哀求,而是在跟他谈条件!
用她背后的资源和自身的才智作为筹码!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小瞧了这个女人。
她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普通女子,她的骨头,硬得很。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是挫败,还是夹杂着一丝另类欣赏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
他盯着李秀宁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少了些之前的痞气,多了几分认真和算计。
“好!李秀宁,你很好!”
他点了点头,“老子答应你!在正事上,听你的!但你也记住你说的话,好好给老子‘内外配合’!要是耍花样……”
“我李秀宁,言出必行。”
她冷冷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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