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秀宁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能安枕。
她强迫自己将昨夜那不堪的插曲深埋心底,打起精神,准备与杨大毛商议正事。
然而,还没等她出门,窑洞外便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
“李将军,可起身了?”
一个温和而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
李秀宁微微一怔,这声音并非她带来的亲卫,也非潜龙谷那些粗声大气的汉子。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正是杨大毛的母亲白氏。
她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和一小碟咸菜,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又难掩关切的笑容。
“李将军,我是大毛的娘亲,山里清晨寒凉,给你送些热粥暖暖身子。”
白氏将托盘往前递了递,目光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扫过李秀宁的脸,看到她眼下的青影时,心中微微一叹。
李秀宁没想到来的会是杨大毛的娘亲,一时有些无措。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婆婆,她的感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她是那个无耻之徒的娘亲;
另一方面,杨大毛的娘亲看起来慈眉善目,眼神干净,与杨大毛那混不吝的气质截然不同。
“有劳……夫人。”
李秀宁侧身让开,“请进。”
白氏端着粥走进窑洞,将东西放在简陋的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她搓了搓有些粗糙的手,显得有些局促,又带着一种母亲特有的、想要了解儿子“心上人”的迫切。
“李将军,昨儿个歇得可好?这窑洞简陋,比不得你们晋阳的大宅子,委屈你了。”
白氏试探着开口,目光柔和地看着李秀宁。
李秀宁垂下眼睑,避开那过于直白的打量,声音平淡:
“夫人客气了,乱世之中,有一隅安身已是幸事,何谈委屈。”
白氏见她虽神色清冷,但言语间并无骄横之气,心下稍安,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切问道:
“那个……李将军,你这次回来……跟我家毛儿,处得还好吧?”
“他那人,从小野惯了,性子混,说话做事没个轻重,要是有哪里得罪、冲撞了你的地方,你……你多担待,跟我说,我回头说道他!”
她这话问得含蓄,但眼神里的探究却瞒不过人。
李秀宁何等聪明,立刻明白白氏这是在试探她与杨大毛的关系。
想起昨夜种种,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她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
“夫人多虑了。我此次前来,是为公事,与杨当家乃是合作抗敌。杨当家……勇武果决,是条好汉。”
她将“合作”和“好汉”二字咬得微重,刻意划清界限。
白氏人老成精,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疏离和撇清?
她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儿子跟这位李将军,远不像他吹嘘的那般“两情相悦”。
再看李秀宁那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的冷淡甚至是一丝厌恶,白氏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想起之前自己和弟弟的怀疑,莫非……毛儿真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想到此,白氏又是心疼儿子走错了路,又是对眼前这明显受了委屈的贵女生出几分愧疚。
她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柔和,带着真挚:
“李将军,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漂亮话。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跟咱们这山沟里的人不一样。”
“毛儿他……他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他心眼不坏,都是这世道逼的……要是他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白氏竟真的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李秀宁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伸手虚扶:
“夫人不可!您这是折煞秀宁了!”
她看着白氏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真诚的歉意和担忧,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母亲,与她那个混蛋儿子,竟是如此不同。
那份纯粹的关心,让她冰冷的心防裂开了一丝缝隙,但也仅此而已。
她与杨大毛之间,横亘着的是无法化解的强迫与屈辱,绝非一句道歉所能抹平。
“夫人,往事休提。”
李秀宁稳住心神,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如今北面战事紧张,秀宁身负军命,与杨当家商议要事为重。”
“这些私事……暂且搁下吧。”
白氏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反而可能惹她厌烦,只得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粥快趁热喝”、“缺什么尽管跟我说”之类的话,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窑洞。
走出窑洞,白氏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木门,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儿子惹下的这桩糊涂债,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那李将军,分明是心有芥蒂,甚至隐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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