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七,雁门。
杨大毛正在安排南下事宜,庭院里甲胄摩擦声与马蹄轻叩声不绝于耳。
后院的女人们都来送行,在肃杀秋意中站成一幅无声的画卷。
李秀宁抱着杨承业,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她是李渊的女儿,更是燕军的王妃,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
“王爷,此去凶险,千万保重。”
“放心。照顾好家,照顾好娘!”
杨大毛用力揉了揉儿子的头顶,“承业,爹不在,你就是家里顶梁柱。照顾好娘亲和弟弟妹妹,能做到吗?”
三岁多的杨承业挺起小胸膛,重重点头:
“能!我会教承志认字,带承乐玩,不让婶娘们操心!”
长孙无垢抱着咿呀学语的杨承志,只是将孩子的小手轻轻抬起,朝着杨大毛的方向。
她声音轻柔如常,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王爷早去早回!”
吴婶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把手里一件厚实的披风默默递上。
杨大毛接过披风,用力握住她粗糙的手,那双手因常年劳作而坚实有力。
“这个家,里里外外,辛苦你了。等我回来。”
义成公主抱着杨承乐,小丫头还不会说话,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她将孩子抱高了些,声音平静却带着草原风的硬度:
“狼群离巢,必有所获。我和乐儿,在此静候王师凯歌。”
最后是萧后和南阳公主。
萧后站在南阳侧前半步,似是一种无言的庇护,凤眸深处沉淀着太多王朝兴衰的暗影。
南阳公主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袖口繁复的刺绣,指节发白。
萧后目光复杂地掠过杨大毛身后那面猎猎作响的“燕”字大旗,终是微微颔首,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王爷……江山重,性命更重。请务必,保重自身。”
杨大毛深深看了她们一眼,似要将这院中每个人的身影刻入心底。
随即翻身上马,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三千亲卫铁骑已肃然列队,狗蛋手持长槊,立于最前。
杨大毛最后回望一眼雁门城楼与城头那些模糊却牵挂的身影,眼中再无犹豫,唯有决绝。
“出发!”
马蹄声如雷震地,踏起滚滚烟尘,向南奔涌而去。
这一去,不破太原,誓不回还!
三日后,临汾城。
秦琼、程咬金、罗成、徐世积率众将出城十里相迎。
“主公!”
众将抱拳。
杨大毛勒马而下,风尘仆仆却目光锐利。
他重重拍了拍秦琼的肩膀:
“叔宝,辛苦了。这两仗,打得漂亮。”
秦琼躬身:
“全赖主公威势,将士用命,懋功妙算。”
太守府内,气氛由重逢的激昂转为战略的沉凝。
徐世积摊开地图,汇报道:
“西河、临汾已下,我军伤亡合计两千三百,歼敌五千,俘九千,收降五千。”
“如今可用战兵,第一军八千,第三军七千,第六军五千,合计两万正军。”
“另有降军五千,正在打散整编,三月后可堪一用。”
杨大毛目光投向地图下方:
“绛郡,李袭誉。听说是个硬骨头?”
“正是。”
徐世积手指点向绛郡,“太守李袭誉,原隋将,降唐后授绛郡公。”
“此人并非李渊元从,凭守城之功立足,故而用兵极稳,麾下六千兵马皆是本地招募的守备劲卒。”
“绛郡经他数年经营,比临汾更为坚厚,且与太原、河东呈掎角之势,强攻损耗必巨。”
“弱点?”
杨大毛言简意赅。
徐世积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据‘潜龙’密报,李袭誉性情刚直,与太原诸多勋贵,尤其与殷开山,素来不睦。此次殷开山援临汾无功而返,李袭誉在府中已有微词,称其‘逡巡误机’。此乃裂隙。”
“离间?”
杨大毛眉梢一挑。
“正是。”
徐世懋压低了声音,“‘潜龙’已在设法取得李袭誉府中废弃的公文副笺。可仿其笔迹,伪造数封与主公往来之信。”
“信中不必直言归降,只论时局艰难、民生困苦,隐约流露对太原坐视不理的失望,并‘不慎’夹杂一两句绛郡布防的过时旧闻。”
“再安排一场‘意外’,让这些信‘恰到好处’地落入齐王府派往绛郡劳军的使者手中。”
杨大毛捻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妙。信中再可稍作暗示,若太原援军再如殷开山般逡巡不前,他为保全一城生灵,或不得不做‘万全之虑’。”
“李渊多疑,李元吉暴躁,见此信,纵不全信,也必如骨鲠在喉。”
程咬金在一旁听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嚷道:
“又是这般弯弯绕绕!忒不痛快!主公,给俺老程八千兵马,俺去撞开他绛郡城门!保管比这写信快!”
杨大毛瞪他一眼,斥道:
“撞城门?用我燕军儿郎的血肉去填壕沟?程咬金,老子带出来的兵,每一个的命都金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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