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9年七月初十,雁门。
杨大毛在书房坐立不安。
赵无咎送来的密报就摊在桌上——李渊使者三次密会窦建德谋士凌敬,内容虽未探全,但“子嗣”“继位”等词反复出现。
暗卫在乐寿的眼线还发现,窦骁所住院落的守卫有异常调动,原本可靠的几名老侍卫被调离,换上了几个生面孔。
“主公,”徐世积低声道,“窦公应该不会……”
“他或许不会,但他手下的人呢?”
杨大毛冷声道,“凌敬、宋正本这些人,跟窦建德打天下,图的是什么?”
“将来从龙之功!现在窦建德只有线娘一个女儿,外孙窦骁是唯一继承人。可窦骁姓杨,是老子的种。这些人甘心吗?”
他站起身,在书房踱步:
“李渊这招毒。如果窦骁出事,线娘必与窦建德反目,咱们的联盟就破了。窦建德无后,手下那些人为了从龙之功,很可能转头投李渊。到时候河北之地……”
“那主公的意思是?”
“老子亲自去一趟乐寿。”
杨大毛眼中闪过决断,“有些话,得当面跟窦建德说清楚。”
徐世积一惊:
“主公,此时去乐寿,是否太冒险?万一窦建德……”
“他不会动我。”
杨大毛冷笑,“至少现在不会。他需要老子牵制李渊,需要老子的盐铁肥皂白糖。但人心难测,得让他记住——有些线,不能碰。”
七月十二,杨大毛对外称“巡视马邑”,只带狗蛋和三百名亲卫轻骑出城。
一出雁门地界,立刻转向东南,昼夜兼程,三日后抵达乐寿城外三十里。
他没有进城,而是让狗蛋带人在城外山林扎营,自己等到天黑,换上一身黑衣,孤身一人潜入乐寿。
乐寿的城墙不如洛阳高,守卫也不如洛阳皇宫森严。
杨大毛对这里的地形很熟——上次来时,暗卫已经摸清了每条街巷。
他从西南角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攀爬而上,避开巡逻队,如鬼魅般穿过街巷,来到夏王宫后墙。
窦建德的寝宫在宫中偏东位置,比起王世充的暖阁,这里更像将军府——简单、实用,窗外就是演武场。
子时三刻,寝宫内烛火已灭。
门口有两名侍卫值守,正在打瞌睡。
杨大毛绕到寝宫后窗,用匕首轻轻拨开窗栓,翻身而入。
寝宫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依稀可见床榻轮廓。
窦建德的鼾声很响,如雷鸣般在屋内回荡。
杨大毛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样小菜:
卤牛肉、酱鸭胗、油炸花生米。
又拿出一小坛金露白,两个酒碗。
他在床前的矮几旁坐下,摆好酒菜,倒上两碗酒。
酒香很快弥漫开来。
窦建德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翻了个身,咕哝道:
“好酒……”
杨大毛端起碗,抿了一口,夹了块牛肉,嚼得津津有味。
又过了一刻钟,窦建德终于被越来越浓的酒香和咀嚼声彻底弄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床前坐着个人影,正端着碗喝酒。
“谁?!”
他厉喝一声,瞬间清醒,手往枕下摸刀。
刀在。
但他没有立刻拔刀——因为那人影太镇定了,镇定得让他心头发寒。
烛台被点燃。
火光映出杨大毛的脸。
“燕……燕王?!”
窦建德脸色骤变,“你……你怎么在这里?!”
杨大毛放下酒碗,咧嘴一笑:
“睡不着,来找夏王喝两杯。怎么,不欢迎?”
窦建德浑身冷汗。
他看了眼门口——毫无动静。
又看了眼窗外——寂静无声。
他的寝宫,他的王宫,此刻竟如无人之境!
“燕王……这是何意?”
他强作镇定,手却紧紧握着刀柄。
“没什么意思。”
杨大毛又倒了碗酒,推到他面前,“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夏王聊聊。白天人多眼杂,夜里清净。”
窦建德看着那碗酒,喉结滚动。
他知道,杨大毛能悄无声息摸到他床边,就能悄无声息杀了他。
这碗酒,不喝也得喝。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酒很烈,烧得他喉咙发痛,但也让他镇定了些。
“燕王请讲。”
杨大毛放下筷子,看着他:
“李渊的使者,来找过你三次了。谈的啥?”
窦建德心头一紧:
“不过是些邦交常事……”
“邦交常事?”
杨大毛冷笑,“谈邦交需要避人耳目?需要提到‘子嗣’‘继位’?”
“窦建德,老子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手下那些人,凌敬、宋正本,还有那些跟着你打天下的老兄弟,他们图什么?图的是将来从龙之功,封侯拜相!”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
“可你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外孙窦骁是我儿子。他们甘心吗?李渊派人来,许的是什么?”
“是不是说,只要你跟他合作,灭了我,他保你河北之地,还能从宗室里过继个儿子给你,让你窦家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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