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院出来,杨大毛转向医护营。
战事结束后,重伤员还住在这里,由吴婶和义成公主照料。
营里比前几日安静了些,有些伤员康复出院,有些……没熬过去。
吴婶正在给一个士兵换药,那士兵整条左腿被砸断,伤口化脓,高烧不退。
吴婶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敷上药膏,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吴婶。”
杨大毛轻唤。
吴婶回头,见是他,忙起身:
“王爷。”
“忙你的。”
杨大毛摆手,“他怎么样?”
吴婶摇头:
“怕是……撑不过今晚。伤口太深,脓毒入血,药石罔效。”
那士兵听到声音,睁开眼,见是杨大毛,挣扎着要起身。
“躺着。”
杨大毛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王铁板……朔方……”
士兵声音虚弱。
“家里还有什么人?”
“……娘……媳妇……刚怀上……”
杨大毛点头:
“放心,你娘和媳妇,我养。孩子出生,我认作义子。”
王铁柱眼泪流出来,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然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吴婶探了探鼻息,轻轻盖上白布。
杨大毛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对吴婶道:
“所有重伤不治的,都按这个规矩办。家里有老小的,咱们养。”
吴婶眼圈红了:
“是,王爷。”
义成公主从另一个帐篷出来,手里端着空药碗。
她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但精神还好。
“公主。”杨大毛迎上去。
“王爷。”
义成公主勉强一笑,“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杨大毛接过药碗,“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辛苦。”
义成公主摇头,“比起王爷在前线拼命,妾身这点辛苦算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营中。
寒风吹过,义成公主打了个寒颤。
杨大毛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王爷,使不得……”
“披着。”
杨大毛按住她的手,“工坊那边如何?”
“按您吩咐,正在扩大生产。肥皂工坊已新增两处,白糖工坊也在扩建。只是……原料还是紧缺。猪油、甘蔗,都要从外地运,成本高,风险大。”
“让徐世积的商队想办法。”
杨大毛道,“另外,幽州有豆油,可以试试用豆油做肥皂。甘蔗……辽东或许能种,开春试试。”
“妾身记下了。”
走到营门口,义成公主停下脚步:
“王爷,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此次守城战,伤亡太重。”
义成公主低声道,“火炮虽利,但炮弹难制。大毛雷好用,但火药危险。妾身想……能不能做些别的?比如强弓硬弩,比如更好的铠甲?咱们的兵,命也是命啊。”
杨大毛沉默良久,点头:
“你说得对。这事我想想。”
离开医护营,杨大毛去了凤仪院。
萧后和南阳公主正在用午膳,见他来,连忙起身。
“不必多礼。”
杨大毛坐下,“住得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
萧后道,“谢王爷关怀。”
南阳公主给他盛了碗汤:
“王爷,听说唐军败退了?”
“嗯,败了。”
杨大毛接过汤,“李世民逃回长安,李渊气得吐血。”
南阳公主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她是杨广之女,李家篡隋,她本该恨之入骨。
但乱世之中,恨又如何?
“公主,”杨大毛忽然道,“若有一天,我打进长安,你待如何?”
南阳公主手一颤,汤匙掉在碗里。
萧后脸色煞白:
“王爷……”
“我就问问。”
杨大毛看着她,“你是想看着李家覆灭,还是……留他们一条生路?”
南阳公主沉默很久,才轻声道:
“王爷,南阳已是亡国之女,能苟活至今,全赖王爷恩德。李家之事……王爷自有决断,南阳不敢置喙。”
“是不敢,还是不想?”
杨大毛追问。
南阳公主抬起头,眼中含泪:
“王爷,南阳的父皇、兄弟,都死在江都。南阳的丈夫、孩子,生死不知。南阳如今……只想陪着母后,安安稳稳过完余生。天下大事,南阳……真的累了。”
杨大毛看着她眼中的疲惫和绝望,忽然明白了——这个曾经的金枝玉叶,早已被乱世磨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他点点头:
“好。那你们就安安稳稳住着。缺什么,跟赵无咎说。”
离开凤仪院时,赵无咎送他到门口,低声道:
“王爷,老奴有句话。”
“说。”
“南阳公主……心已死。但萧后娘娘,似乎还有别的心思。”
杨大毛眼神一凛:
“什么心思?”
“老奴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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