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年(公元618年)八月十五,雁门。
中秋的圆月将雁门城照得如同白昼,但今夜城中最大的光源,并非天上月盘,而是将军府前灯火通明的巨大校场。
校场上,此刻正举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分赃大会”——或者说,是燕王杨大毛兑现战前承诺的“犒赏大典”。
剿灭太行两处主要匪巢的战果,正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全军将士及部分受邀观礼的百姓代表面前。
校场东侧,缴获的兵甲器械堆积如山,在火把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数千柄制式不一的刀枪矛戟被分门别类捆扎,虽有些锈蚀破损,但稍加打磨修缮便是利器。
两千余张弓弩、堆积如小山的箭矢,更让负责军械的张铁锤眼睛发亮。
尤其那百余副铁甲和三千余副皮甲,正是扩军急需的物资。
西侧,则是粮食财货。
麻袋垒成的粮垛一眼望不到边,粗略估算足有万石以上。
数十口被撬开的大木箱里,塞满了铜钱、散碎银两、甚至还有少量金饼玉器,俱是匪徒多年劫掠所积。
另有布匹、盐巴等杂货若干。
校场中央高台上,杨大毛一身常服,并未披甲,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他身旁立着刚刚凯旋、风尘未洗却精神抖擞的秦琼与程咬金。
台下,是参与此次出征的数千将士代表,以及黑压压前来观礼的百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杨大毛没有长篇大论,他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声如洪钟:
“弟兄们!黑风岭、鹰嘴崖的匪患,是你们一刀一枪平掉的!战前,老子说过,缴获三成归已,七成归公!今天,老子在这,当着全城父老的面,兑现!”
他大手一挥:
“秦琼、程咬金所部,所有参战将士,按功劳大小、有无伤残,即刻论功行赏!阵亡者,抚恤加倍,其家眷由王府供养!受伤者,除赏格外,医药费用王府全包,伤愈后评残,仍有俸禄!”
台下顿时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燕王万岁!”的声浪直冲云霄。
军法官与书记官们早已准备妥当,按照提前核定的功勋簿,一队队士卒被叫到名字,上前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赏钱或物资。
铜钱碰撞的脆响、得到新皮甲后兴奋的拍打声、受伤兄弟被加倍抚恤时忍不住的哽咽……交织成一曲混杂着汗、血与收获的凯歌。
“看见没有!”
杨大毛指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袋,“这些粮食,是匪徒抢来的不义之财!除了补入军仓,其余的,明日开始,在四城门设点,按市价七成,限量售与城中百姓! ”
“咱们当兵吃粮,也得让父老乡亲碗里多点实在的!”
百姓队伍里顿时爆发出更热烈、更真挚的欢呼与感激声。
粮队前,一个瞎眼老妪把米袋贴到鼻尖,反复嗅,确认不是糠皮,忽然跪地嚎啕——她儿子去年被匪人砍了,家里只剩祖孙俩。
乱世之中,粮食就是命。
燕王此举,比发十道安民告示都管用。
杨大毛顿了顿,声音转沉:
“还有,此战俘虏精壮近四千,经甄别,愿从军者打散编入新兵营。那些被匪徒掳掠上山的百姓,全部发放路费遣返。至于匪首……”
他目光转向台下被铁链锁住、跪在一旁的草上飞陈三。
“陈三,你为祸一方,论罪当诛。但念你本部较少滥杀,且最终未作困兽之斗,给你留个全尸——绞于市,棺木掩埋,不许立碑。”
陈三面如死灰,被军士拖走,并未喊冤。
这个结局,在他决定放下刀时,已然料到。
处理完这些,杨大毛才看向秦琼和程咬金,脸上露出笑容:
“叔宝,知节,辛苦了。先下去歇息,明日再详细议功!”
“谢主公!”
两人抱拳退下。
赏功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散去。
杨大毛回到书房时,已近子时,却毫无倦意。
高无庸悄声禀报,几位夫人处都已安歇,长孙无垢小姐今日服了吴婶新调的安胎药,气色似好了些。
杨大毛点点头,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明月,心中盘算的却是另一本账。
剿匪的军事胜利固然可喜,但更重要的是带来的连锁效应:
打通了太行山东麓通往河北的商道,徐世积的商队从此可以更安全、频繁地往来;
获得了大量急需的兵甲粮秣,大大缓解了扩军的后勤压力;
在军民心中进一步树立了言出必践、赏罚分明的威信;
更向窦建德、乃至洛阳、长安展示了雁门军不仅能守,更能主动出击、攻城拔寨的能力。
然而,潜在的危机也随之而来。
李渊在长安,恐怕已经接到了详报。
他会如何反应?
窦建德看到自己轻松平定与他比邻的匪患,是会更加依赖这个盟友,还是会心生忌惮?
“主公。”
魏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显然也未曾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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