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马邑城头。
杨大毛裹着从义成公主那儿讨来的厚裘,靠在城楼内侧的柱子上假寐。
胸口的伤处经过重新包扎,又喝了吴婶熬的止血草药,痛楚已减轻不少,但每一次呼吸仍能感觉到皮肉牵扯的钝痛。
他其实睡不着。
耳朵里满是城外突厥大营隐约传来的嘈杂——马匹的嘶鸣、伤兵的哀嚎,还有断断续续、用突厥语叫骂的什么“止泻药”。
那是刘黑闼安排的五百“大嗓门”在轮番作业。
“他娘的,黑子这事儿办得地道。”
杨大毛嘴角咧了咧。
他知道这种手段上不得台面,但打仗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城墙上值守的守军虽然疲惫,但经过两个时辰的轮换休息,眼睛里总算有了些活气。
几个年轻士卒凑在火堆旁,低声议论着白天巴豆箭的战果,时不时发出压抑的轻笑。
“你们是没瞧见,那个突厥百夫长,裤子都湿透了还在那挥刀,结果被王老三一石头开了瓢……”
“我射中那个更绝,一边爬云梯一边拉,熏得他后面的自己人都躲着走……”
污言秽语里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敌人的蔑视。
这就是杨大毛要的效果——恐惧会被传递,但笑话和胜利也会。
他正要闭眼养会儿神,城楼木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狗蛋猫着腰窜上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凑到杨大毛耳边压低声音:
“大毛哥,夜不收又摸回来了一个!带回来个大消息!”
杨大毛眼睛一睁:
“说!”
“始毕那老王八蛋,把他大帐外的三个亲卫队长全砍了!”
狗蛋声音都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激动,“罪名是‘泄露军机’——就是咱们巴豆箭那事儿!”
“夜不收趴在离大帐不到百步的草窝里,亲眼看见人被拖出来,脑袋砍了挂旗杆上!”
杨大毛坐直身体,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眼里却精光暴射:
“当真?!”
“千真万确!夜不收说,当时大帐里吵得厉害,始毕的咆哮声隔老远都能听见。好像还有个巫医,也被打折了腿扔出来了。”
杨大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
“好,好啊……始毕这是慌了。”
他喃喃道,“只有心里没底的人,才会用杀人来立威。他越是这样,底下人越不服。”
正说着,如花也从另一侧楼梯爬上来。
这姑娘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
“大毛哥,北门了望塔刚看到,突厥大营后方有动静——约莫两千骑悄悄离营,往西北方向去了,打的是处罗部的旗号。”
西北,那是处罗可汗大营的方向。
杨大毛和刘黑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始毕这是要……敲打处罗?”
刘黑闼低声道。
“不止。”
杨大毛摇头,“两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问责,带几个亲卫去传令就够了;若是开战,这两千人又不够看。”
他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敲打:
“依我看,始毕这是要逼处罗表态——要么明天全力攻城,要么……他就先收拾内部。”
“那咱们……”
“静观其变。”
杨大毛道,“狗蛋,让夜不收再辛苦一趟,盯着那两千骑兵的动向。”
“如花,告诉了望塔,眼睛给我睁大了,突厥大营有任何异动,马上来报!”
“是!”
两人领命而去。
杨大毛重新靠回柱子,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飞速盘算起来。
始毕内部不稳,这是好事。
但困兽犹斗,逼急了的狼咬人更狠。
明天,突厥的攻势只会更疯狂。
他必须做好准备。
“黑子。”
“末将在。”
“天亮之前,把城里所有能动的青壮,不管男女,全给我动员起来。”
杨大毛睁开眼,声音冷硬如铁,“男的,上城头帮忙搬运滚木礌石、照料伤员;”
“女的,去医护营帮手,或者烧水做饭。告诉他们,城破了,谁都活不了——想活命,就得出力。”
“另外,把府库里最后那批铁料全拿出来,让老铁匠带着学徒连夜赶工,能打多少箭镞就打多少。不够铁,就把缴获的突厥弯刀熔了!”
“还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把昨天抓的那几十个突厥俘虏,天一亮就押上城头,当着始毕的面,全砍了。”
刘黑闼一怔:
“王爷,这……会不会太……”
“太什么?太狠?”
杨大毛冷笑,“始毕喊的是‘鸡犬不留’,咱们还跟他讲仁义?砍!不仅要砍,还要让城下的突厥兵都看清楚——这就是攻城的下场!”
他盯着刘黑闼:
“乱世之中,菩萨心肠活不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刘黑闼肃然:
“末将明白!”
他转身就要走,杨大毛又叫住他:
“等等。砍完之后,把尸体用投石机扔回突厥阵前——记住,要扔得远远的,别脏了咱们城墙根。”
“……是。”
刘黑闼脚步声远去。
杨大毛独自坐在黑暗中,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喧嚣,胸口伤处又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让更多人死去。
但他别无选择。
就像当年在白石谷,他砸死曾正经时一样!
要么狠,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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