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晨。
马邑城头,杨大毛望着北方地平线上扬起的滚滚尘烟,那尘烟宽得望不到边际,像一道灰黄色的巨墙缓缓推来。
城墙上静得可怕,只有北风卷着沙粒打在铁甲上的细响。
“来了。”
刘黑闼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这位黑脸悍将此刻面容凝重,“探马最后回报,始毕可汗亲率主力约五万人直扑马邑。
处罗可汗两万兵马向朔方移动,颉利特勤一万五千人奔楼烦方向。”
“五万……”
杨大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马邑城中,他能调动的守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刘黑闼的一万两千边军,加上他从雁门带来的三千牙兵。
三万对五万,还是守城方,这本该是场有把握的仗。
但守城的不只是城墙,还有人心,还有粮草,还有那不知何时会来的援军。
“秦琼、尉迟恭、程咬金都按计划布防了?”
他问。
“昨日战报,三位将军已分别进驻朔方、延安、楼烦。”
刘黑闼道,“尉迟将军在朔方有八千守军,程将军在延安有五千,秦将军在楼烦有八千——加上当地郡兵,每处都能凑出近万人。处罗和颉利那点兵力,讨不到便宜。”
杨大毛点点头,目光却仍盯着远方。
尘烟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最前方骑兵扬起的旌旗——那是突厥王庭的金狼旗。
义成公主不知何时来到城头,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长发束在脑后。
“王爷,”她轻声道,“刚收到草原眼线的密报——处罗和颉利的部队昨夜扎营后,今晨拔营比预定晚了半个时辰。”
“他们在观望。”
杨大毛冷笑,“等着看始毕能不能啃下马邑这块硬骨头。啃下了,他们就来分一杯羹;啃不下……”
“啃不下,他们就有理由回草原争权了。”
义成公主接话道。
如花从城墙另一头快步走来,这姑娘今天全副武装,皮甲外还套了件锁子甲,走起来哗啦作响。
“大毛哥,四门都检查过了,滚木礌石备足,火油、毒烟弹都已就位。弟兄们……”
她顿了顿,“弟兄们有些紧张,但士气还行。”
“紧张正常。”
杨大毛拍拍她的肩,“老子也紧张。但越紧张,越得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走,跟老子巡城去!”
辰时三刻,突厥大军在城外三里处停下。
五万人马的阵势,铺满了城北的原野。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数十架简陋的攻城器械被推到阵前——多是些包了生牛皮的木梯、用整棵大树削成的冲车。
草原人不擅攻城,这些器械看着粗糙,但胜在数量多。
始毕可汗策马出阵,金盔金甲在晨光下刺眼。
他独耳上的金耳罩今日擦得锃亮,像是刻意要展示这道耻辱的伤疤。
“杨大毛——!”
吼声顺着风传来,“今日破城,鸡犬不留!”
城头上,杨大毛趴在垛口后,扯开嗓子吼回去:
“始毕!你那只破耳朵是不是也痒了?老子这次给你修对称点——两边都砍了,好看!”
守军哄笑,紧张气氛稍缓。
始毕可汗气得独耳发红,再不多言,弯刀前指:
“攻城——!”
第一波攻击开始了。
三千轻骑如蝗群般散开,绕着城池奔驰射箭。
这是草原人惯用的疲兵之计——不求杀伤多少,只求消耗守军箭矢、拖垮守军体力。
“举盾——!”
城头竖起层层木盾。
箭矢叮叮当当落下,偶有穿过缝隙,带起一声闷哼。
杨大毛蹲在盾后,眯眼观察。
突厥人的箭雨不算密集,看来始毕也珍惜箭矢——草原缺铁,箭镞都是宝贝。
这一波袭扰持续了两刻钟。
守军无人伤亡,但举盾的手臂已开始发酸。
“让弟兄们轮换。”
杨大毛对刘黑闼道,“始毕在试探,重头戏还在后头。”
果然,轻骑退去后,战鼓声变了节奏。
第二波,真正的攻城开始了。
五千步兵推着上百架云梯、二十余架冲车,在盾阵掩护下缓缓推进。
这些步兵多是草原各部征召的牧民,披着皮甲,手持弯刀,眼神里混杂着凶狠与恐惧。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了望塔上的士卒高声报着距离。
“投石机——放!”
城头三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磨盘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入突厥阵中。
惨叫声顿时响起,三四架云梯被砸碎,但更多的云梯继续向前。
“一百五十步!弓弩手——放!”
箭雨倾泻而下。
突厥盾阵举起简陋的木盾,但箭矢从各个角度射入,不断有人倒下。推进速度明显慢了。
“一百步!滚木准备!”
冲在最前的突厥兵已进入百步范围。
他们开始加速冲锋,吼声震天。
“放——!”
滚木、礌石从城头砸下,冲在最前的突厥兵顿时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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