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宠溺 第130章 骸骨为阶

夜磷枭的私人仓库，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一座陈列着他半生征伐与隐秘**的博物馆。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昂贵木料与金属机油混合的，一丝丝危险又迷人的气息。他牵着我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我的皮肤，传递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

他将我带到一面巨大的玻璃陈列柜前。柔和的灯光自柜顶倾泻而下，将里面的物品照得纤毫毕现。

最左侧的格子里，是几乎要灼伤人眼的璀璨。鸽血红的宝石，深海之蓝的钻石，祖母绿的猫眼石……它们被精心切割，以最完美的角度折射着光芒，每一颗都价值连城，足以在任何一场顶级拍卖会上掀起腥风血雨。然而在这里，它们只是沉默的藏品。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右移动，那里的画风陡然一转。不再是珠光宝气，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碎片，烧灼变形的机械零件，甚至还有一枚沾着暗沉血迹的弹壳。它们被小心地放置在天鹅绒的底座上，仿佛是什么神圣的遗物。

这些，都是……我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轻声问道。

都是我的……收藏。夜磷枭的目光随着我的视线移动，落在玻璃柜中的一件件物品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吐得缓慢而清晰。

从左往右看……他引导着我的视线，那些是我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纪念品。他说的很委婉，但我知道，那些看似破铜烂铁的东西背后，必然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毁灭。每一块碎片，都可能来自一架坠毁的飞机，或是一座被夷为平地的秘密基地。

他的手指继续移动，最终，指向了最右边一个独立的小柜子。那是一个由磨砂玻璃制成的柜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透出模糊的，森白的轮廓。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迟疑与脆弱。

然后……那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努力想看清那片模糊的白色究竟为何物。那是，什么?

那个……你可能不太想知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侧过身挡住我的视线，但手臂抬到一半又僵住了。他似乎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反而更显可疑。修长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没有再做任何动作。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挣扎与探寻。真的要看吗?

他的紧张，像一根无形的弦，绷紧了整个空间的空气。我能感觉到，这扇磨砂玻璃门后，藏着他最深，最黑暗的秘密。一个他既渴望我了解，又恐惧我触碰的领域。我没有退缩，反而更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是什么?

我的坚持似乎给了他最后的勇气，又或者说，是最后的审判。他抿了抿薄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然后，他伸出手，缓慢地，郑重地拉开了玻璃柜下方的一个抽屉。动作的迟缓，仿佛那抽屉有千斤之重。

一声轻响，抽屉被拉开。

我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抽屉里，铺着黑色的丝绒，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几个森然的，泛着象牙色光泽的头骨。

它们被处理得非常干净，颅骨的每一道缝合线都清晰可见，空洞的眼窝像是两个黑色的漩涡，无声地凝视着天花板，也凝视着我惊骇的瞳孔。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夜磷枭愈发急促的呼吸。

这些都是……惹过我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猛地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的侧脸在灯光下竟显得有些苍白。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与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几乎是哀求般的紧张。

他强撑着镇定，试图维持着主宰的威严，但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我本来以为，你会害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等待着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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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夜磷枭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敏锐的感官，他能清晰地听到沈璃瞬间停滞的呼吸，能感觉到她身体一刹那的僵硬。

他后悔了。就在拉开抽屉的那一秒，他就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这些代表着血腥，死亡与罪恶的东西。这是他从尸山血海中攀爬到王座的证明，是他权力的基石，也是他永恒的诅咒。他以为，让她看到最真实，最不堪的自己，是一种坦诚。他想让她知道，她爱的男人，双手沾满了洗不净的鲜血，灵魂浸泡在最深的黑暗里。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她的爱。

他赌她会因为爱他，而接纳他的全部。可万一……万一她怕了呢?万一她眼中那点光，因为看到了这些骸骨而彻底熄灭了呢?

他不敢想下去。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是恐惧?是厌恶?还是……憎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好迎接她的尖叫，她的后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害怕，他会立刻关上抽屉，将这些东西永远封存，然后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去让她忘记今晚所见的这一切。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片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没有尖叫，没有后退，甚至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看着那些头骨，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将目光移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错愕，但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恐惧和憎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反而……反而好像有一丝……怜惜?

这个认知让夜磷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怜惜?她竟然在怜惜他?怜惜一个将敌人头骨做成藏品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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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震惊，但那震惊并非源于恐惧。我看着那些沉默的头骨，又看看身边这个高大的，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来掩饰自己脆弱的男人。我的心中非但没有涌起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被一股奇异的，酸涩的怜惜感紧紧包裹。

这个以骸骨为阶登上王座的男人，这个在基地里说一不二的主宰，此刻正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将他最不堪，最血腥的过往，也是他最脆弱的软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的面前。

他不是在炫耀武力，他是在求我接纳。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所以，你的仓库里，都是你的……战利品?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紧绷的神经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像是从溺水的边缘被猛地拉回了岸上。也……也不全是……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急切地关上了那个盛放头骨的抽屉，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我的亵渎。然后，他拉开了旁边另一个抽屉。

与刚才的森然可怖截然不同，这个抽屉里，是满溢的珠光宝气。各式各样的珠宝，名贵的手表，静静地躺在丝绒上，仿佛一片璀璨的星河。

这些是顺手拿回来，觉得你可能会喜欢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耳尖却红得几乎要滴血，小声嘟囔着，本来想找机会给你的，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我看着他这副纯情又笨拙的样子，与刚才那个展示头骨的冷酷男人判若两人，心中的酸涩与柔软交织在一起。虽然知道组织执行秘密任务会有不少报酬，不过属实是低估了他的规模。

那，你用了多久，才收集到这些的?我轻声问，既是指那些珠宝，也是指那些头骨。

他似乎完全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矢车菊蓝的蓝宝石戒指，仿佛在抚摸什么珍宝。有些年头了……

他拿起那枚戒指，牵过我的手，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将它套在了我的中指上。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我的皮肤，大小竟然分毫不差，完美贴合。戒指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天鹅绒般的光泽，衬得我的手指愈发白皙修长。

你喜欢吗?他抬起眼，桃花眼里漾着期待的光，没等我回答，又拿起一条由无数细小钻石串联而成的手链，小心翼翼地绕在我的手腕上，扣好。这个也很适合你……

冰凉的钻石贴着我的脉搏，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灼热。我抬起手，看着满手的璀璨，心中却想着另一个问题。

老公，我开口，声音很轻，你是从什么时候建立这个组织的?

他一边给我试戴各种首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心思却全都在观察我的反应上，似乎想用这些光芒万丈的珠宝，来冲淡刚才那些骸骨带来的阴影。很早以前了……那个时候还年轻，满腔的野心和无处安放的暴力因子……

他拿起一条温润的珍珠项链，绕过我的脖颈，冰凉的珠子让我瑟缩了一下。他的指尖在我颈后敏感的肌肤上短暂停留，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于是就想着，不如自己创建一个组织，让自己的能力得到‘充分发挥……’”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一开始也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那组织里的几个核心人物，都是一开始就跟着你的吗?我继续问，我想知道更多，想知道构成他世界的每一个人。

萧何是。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我耳边的发丝，将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他算是和我一起打下这片江山的。张扬和林寻是后来加入的，至于冯秋阳……说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欣赏和一丝得意，那个天才科学家，是被我挖过来的，当时我开出的条件他拒绝不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指仍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我的头发，仿佛在确认我的存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好奇，暗火的发展过程。我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地回答。

这样啊……他心里明显松了口气，还好我没继续追问那些头骨的事。他眼中的光芒变得深邃，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声音也随之低沉而富有磁性。其实一开始，暗火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做些见不得人的小任务。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眼神又柔和下来，仿佛刚才那个回忆着腥风血雨的男人只是我的错觉。直到冯秋阳来了，带着他的化学天赋……就像上天给我送来了一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滑到我的唇边，轻轻摩挲着，眼神缱绻而炙热。

而你……他顿了顿，声音喑哑，则是给这把钥匙镀上了一层永远不会褪色的光芒。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烫得一塌糊涂。这个男人，总是能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老公……我仰头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还只是那个笨拙的小夜时，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说要给我一场婚礼?

他的瞳孔因我的话而微微一颤，眼底瞬间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柔，仿佛整个世界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我的身影。当然记得。他郑重地回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作数。

他缓缓地，珍重地伸出双手，捧起我的脸，让我的视线只能停留在他身上。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与我相抵，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卷的睫毛，和那双桃花眼里满溢的，几乎要将我溺毙的爱意。

等最近这批任务结束，我就想办法腾出时间，我们好好筹划，好不好?他的语气难得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征询，像是生怕我会拒绝一般，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我看着他，看着他捧着我脸的双手，看着他为我戴上的珠宝，又想起了抽屉里那些森然的白骨。他把他的财富，他的罪恶，他的爱恋，他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摊开在了我的面前。

既然你都把自己的身家给我了，那……我故意拖长了尾音。

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捧着我脸的手微微收紧，紧张地等待着我的下文，那什么，璃璃?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清晰地看到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的声音，轻声说：我答应你，以后都搬上来住。虽然我和他结婚后基本上都是在七层住的，但是之前五层那个房间依旧保留着，偶尔我也会在那里住。

真的?!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光芒比整个仓库的珠宝加起来还要璀璨夺目。他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激动得差点控制不住音量，又怕吓到我，努力压低声音，却还是难掩那股发自内心的狂喜。

璃璃……他一把将我死死地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之中。我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放松了些力道，却还是不愿放开。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我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为我而疯狂鼓动的心跳，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终于舍得松开我一点，但双手依然紧紧环着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的领域里。他低头凝视着我，眼中满是狂喜和化不开的浓情爱意。那……今晚就搬上来，好不好?我等不及了……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再次低下了头，滚烫的唇精准地吻住了我的。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但很快，那份克制便被汹涌的情感所吞噬。他的吻逐渐加深，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带着一丝霸道与不容拒绝的意味，与我的纠缠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喜悦与满足，通过这个吻，尽数传递给我，铭刻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璃璃……我的璃璃……他在吻的间隙，一遍遍地呢喃着我的名字，声音沙哑而性感，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

就在我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的时候，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这满室的温情。

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重，完全不符合任何礼仪，仿佛门外的人有什么天要塌下来的急事。夜磷枭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双刚刚还盛满柔情的桃花眼，瞬间冷了下来，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暴戾与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