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长谈后,宫远徵的身影在徴宫便少见起来。
沈念之每日清晨推开窗户,偶尔能瞥见他匆匆穿过长廊的背影,转瞬即逝。
她安静地守着徴宫这一方天地,心思大多放在药圃里那些新发的嫩苗上。
有时做了些点心,便提着食盒送去角宫。
远远望见议事厅内烛火通明,人影幢幢,她便将食盒轻轻递给守门的金复,从不打扰。
这日也不例外,她拎着新做的茯苓糕来到角宫外。
金复接过食盒,低声提醒:“小姐,徴公子特意交代,近日莫要独自出门。”
沈念之微微点点头,没多问,转身就带着青竹安静地离开了。
这些日子,宫门内风云激荡——无锋刺客“无名”现形、长老殿里争执不休……桩桩件件都透着惊心动魄。
她却始终如一地守在徴宫,像一株扎根于此的静默药草。
她清楚自己能做的有限,便选择了最不添乱的方式等待:按时熬药、整理医书、精心侍弄那片宫远徵视若珍宝的药圃。
这日黄昏,她正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翻看医典,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些急促。
门被推开,宫远徵的身影裹着一身疲惫闯了进来。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榻边,几乎是卸了力般重重跌坐下去,接着将沉甸甸的脑袋靠在了沈念之的肩窝。
沈念之感到肩头一沉,颈侧传来他温热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她垂眸看去,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连平日一丝不苟精心编缀的发辫,都松散了几缕,带着奔波后的凌乱。
“累了?”她放轻了声音问,指尖自然地抬起,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心。
宫远徵没应声,只是在她颈窝里更深地埋了埋脸,像只终于找到归处的倦鸟。
沈念之任他靠着,过了一会儿才柔声道:“药圃里那株昙花,昨夜开了。”
肩上的脑袋动了一下。
“是双生的花苞呢。”她补充道。
宫远徵终于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带着未褪的紧绷。
但在对上她温柔沉静的目光时,那层冷硬的壳似乎瞬间软化了几分。
他没提昙花,却忽然想起什么,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已经压碎了的桂花糕。
“角宫……厨房新做的。”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懊恼,“本想带回来给你尝尝……”
沈念之没在意糕点的形状,伸手拈起一小块碎片,放入口中。
清甜的桂花香混合着米糕的软糯,在唇齿间化开。
这个笨拙又固执的举动,让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倔强的小男孩,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捂在手心、可能已经有点化了的饴糖递给她。
“很香。”她轻声说,自然地拿起剩下的半块,递到他唇边。
宫远徵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蔓延,似乎驱散了些许疲惫的苦涩。
他忽然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无声地汲取着这份熟悉的安宁。
宫远徵的拥抱来得突然又用力,沈念之被他圈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
她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犹豫了一下,才将手轻轻覆上他紧绷的后背。
“出什么事了?”她将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宫远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透不过气,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才安心。
过了许久,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今日我们……”话音突兀地断了, 他索性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沈念之能感受到他呼吸间灼热的气息。
她不再追问,只是用掌心一下下节奏缓慢地拍着他的背。
沈念之等他呼吸稍平,才柔声打破沉寂:“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
宫远徵终于卸了些力道,手臂松开了些,却仍固执地抓着她的衣袖一角不放。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目光直直地锁着她,那份深重的疲惫里挣扎着透出一股依赖:“别走。”
沈念之心尖微微一颤,随即唇角弯起一个微笑:“好,我不走。”她抬手,指尖轻柔地拨开他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那让青竹去准备些吃的?”
他点了点头,但抓着衣袖的手指丝毫未松。
沈念之眼中掠过一丝无奈,更多的是细密的心疼,只好略提高声音唤来青竹吩咐了几句。
待青竹退下,她才轻轻握住他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要不要先去沐浴?热水一直备着的。”
宫远徵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长久未语的沙哑:“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沈念之抬起眼眸,目光澄澈而平静地迎向他:“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若不想说,”她顿了顿,声音更柔, “我问了,也只是让你更烦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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