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49章 无字经卷噬功德

祖师那声仿佛洞悉一切的叹息，在归墟之眼的死寂虚无中缓缓散去，余音袅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没有立刻的赞许，也没有预想中的斥责，只有一种默然的、仿佛早已预见今日之局的深邃平静。

这平静，反而让孙悟空等人心中更加凛然。他们明白，祖师并非不认同他们的选择，而是深知前路之艰，远超他们此刻的想象。

“汝等既已明辨是非，勘破虚妄，更不惜以身犯险，至此绝域……”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和依旧，却多了一丝凝练如实质的肃穆，“那便让汝等亲眼见证，汝等所抗争之物，其本质究竟为何。”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周遭那极致的黑暗与虚无猛地一阵扭曲！并非归墟之眼本身的异动，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被引动、被显化！

眼前景象骤变！

那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依旧存在，但在漩涡与众人之间的虚无中，一幅宏大而清晰的虚影画卷，如同海市蜃楼般铺陈开来！画卷之中，并非归墟景象，而是……灵山！是大雷音寺！是那曾经堆满“无字经卷”的大雄宝殿！

只是，这画卷中的景象，与众人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殿内不再空荡，而是充斥着无数条细密如蛛网、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冰冷线条！这些线条如同活物，从殿顶垂下，从地底钻出，缠绕在每一卷“无字经卷”之上，更如同无形的管道，穿透虚空，连接向不可知的远方。

而殿内中央，那原本被悟空一棍扫飞的经卷堆砌之处，此刻正悬浮着一本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暗金色光芒构成的“书”！书页并非纸质，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扭曲的梵文符文构成，那些符文不断旋转、组合，散发出一种贪婪、冰冷、仿佛能吸食一切灵魂之光的诡异气息！

“看仔细了。”祖师的声音如同指引的明灯。

在悟空的破妄瞳中，那本暗金大书的本质无所遁形！它根本不是什么经书，而是一个高度凝练、复杂到极致的……能量转化与汲取核心！那些流转的梵文符文，正是天道锁链规则在此地的具象化！

就在众人凝视之际，虚影画卷中，景象再变。

只见那暗金大书微微震颤，书页上的梵文符文旋转加速。与此同时，无数条极其纤细、几乎不可察觉的淡金色光丝，如同受到召唤的游鱼，从三界各个角落，沿着那些暗金色的规则线条，跨越无尽时空，源源不断地汇入那本暗金大书之中！

那些淡金色的光丝……悟空等人再熟悉不过！那是……功德！是众生虔诚礼佛、行善积德、乃至对美好生活充满期盼时，自然散发出的最纯净的愿力与善念结晶！

然而，这些代表着慈悲、智慧、祥和的功德金光，在触及那暗金大书的刹那，并未被接纳或储存，而是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被那些冰冷的梵文符文撕碎、分解、重组！

慈悲被剥离，化作维持锁链运转的冰冷能量；

智慧被抽干，变成优化汲取效率的运算力；

祥和被碾碎，转为镇压一切“异数”的肃杀之意！

整个过程，高效、冷酷、没有丝毫浪费！那暗金大书如同一个贪婪无比的胃袋，疯狂地吞噬着来自三界众生的心血与信仰，将其转化为维系自身僵化秩序、禁锢众生命运的养料！

“这……这便是无字经卷的真相？！”猪八戒看得头皮发麻，他仿佛能看到高老庄那些淳朴村民虔诚叩拜时，身上逸散出的微弱金光，是如何被这无形的网络捕捉、抽走，最终沦为这冰冷机器的一部分！

小白龙龙目含泪，他看到了四海龙族祭祀先祖、行云布雨积累的龙族功德，也同样汇入这可怕的洪流之中。

沙僧沉默的脸上肌肉抽搐，他感知到了那些被接引道人镇压在流沙河底的巫妖残魂，其不甘与怨念中最后一丝对故土的眷恋所形成的特殊“功德”，也被无情汲取。

金蝉子·唐双手合十，身躯微微颤抖，他十世修行，所积累的浩瀚功德，昔日恐怕也有大半流入了这可怕的吞噬循环！若非他最终明心见性，挣脱佛印，恐怕连最后的本源都会被吸干！

铁扇公主眼中煞气狂涌，她虽不修功德，但也能感受到那暗金大书对一切“非秩序”能量的排斥与贪婪。

孙悟空金瞳之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看得最为真切！那不仅仅是在吞噬功德，更是在……篡改因果！那些被汲取了功德的生灵，其命运轨迹会不由自主地被锁链之力引导，趋向于“安分守己”，趋向于“逆来顺受”，趋向于……成为这僵化秩序下，永不反抗的“合格零件”！

“看到了吗？”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揭示，“此即‘无字经卷’之实相。非是渡人，乃是噬人。非是传法，乃是筑牢。灵山讲经，天庭封神，不过是为这吞噬网络，提供更高效、更稳定的‘功德来源’。

“而此地，归墟之眼……”祖师的声音转向那永恒旋转的黑暗漩涡，“乃是这庞大吞噬系统，处理‘杂质’与转化‘废能’之所，亦是其汲取‘源初之力’，试图完善自身的……核心试验区！”

仿佛为了印证祖师之言，那虚影画卷中的景象再次变化。只见那暗金大书在吞噬了海量功德后，书页翻动，一股经过提纯、压缩、却依旧带着冰冷秩序特性的磅礴能量，混合着一些无法被完全转化的、充满怨念与杂质的暗红色气流，如同排泄物般，被注入了一条更加粗壮的暗金色管道。

而那管道的尽头，赫然连接着众人眼前那恐怖的归墟之眼！

那冰冷的秩序能量被归墟之力迅速同化、湮灭，而那些怨念杂质则在归墟的碾压下，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化为虚无。但同时，也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闪烁着混沌色彩的奇异能量，在归墟之眼的深处被“提炼”出来，如同稀世珍宝，被另一条更加隐秘的规则线条小心翼翼地抽取、输送走……那，恐怕就是祖师所言，锁链渴望得到的“源初之力”！

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灵山非净土，乃是屠宰场！

西行非坦途，实为献祭路！

而这归墟之眼，既是坟墓，也是……兵工厂！

“现在，汝等可明白了？”祖师的声音将众人从极致的愤怒与寒意中唤醒，“汝等所面对的，非是一寺一山，非是一尊一神，而是……一个以众生为薪柴，以万物为养料，不断完善自身，意图永恒禁锢一切的……冰冷系统！”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依旧在虚影中不断吞噬功德、排泄能量的暗金大书，望着那连接着归墟之眼的恐怖管道，望着眼前这终极的湮灭漩涡。

他体内的混沌本源在咆哮，补天石的意志在燃烧。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为何弱水沉舟，为何方寸冰封，为何战友喋血，为何前路维艰！

一切，皆源于此！

他握紧了金箍棒，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爆响，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弟子……明白了。”

“此物不除，三界无光。”

“此路不断，众生无望。”

他转向同伴，金瞳之中，是焚尽一切的决意：

“诸位，可愿随俺老孙……”

“碎了这吞噬众生的邪器！”

“断了这禁锢天地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