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62章 玉简碎片烙神魂

赤金交织的火焰巨龙虚影，挟着焚尽八荒的炽热与度化众生的佛威，将塔顶狭小的空间瞬间化为熔炉。空气在高温下扭曲爆鸣，白玉莲台发出不堪重负的龟裂声，塔顶的木梁、瓦片开始焦黑、卷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将这座象征着祭赛国信仰根基的宝塔化为废墟。

那巨龙并非纯粹的能量造物，它的核心是佛宝舍利被引动的磅礴佛力，筋骨是源自火焰山的暴烈地火，而驱动其行动的，则是那冰冷无情的秩序意志！三种力量在“祂”的统合下，形成了一种针对“异端”与“叛逆”的绝杀之局！

“师父退后！”

孙悟空一声暴喝，混沌原初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爆发！不再是单一的暗红晶芒，而是包容万物、演化万相的混沌色彩，如同在他周身张开了一片微缩的、沸腾的星璇宇宙！他不再仅仅是抵抗，而是要将这强加于此地、扭曲了创造本源的混合力量，彻底撕碎、还原！

暗沉的金箍棒搅动混沌，带着开天辟地般的蛮横与决绝，悍然砸向那火焰巨龙的头颅！

“给俺老孙——散！”

“轰——！！！！！”

前所未有的恐怖碰撞在塔顶炸响！没有声音能形容那一瞬间的轰鸣，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声了！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塔身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塔下的八戒和沙僧脸色剧变，同时运起法力稳住身形，并护住惊慌失措的国王与侍卫。皇宫内外，无数人惊恐地望向仿佛要炸开的金光寺宝塔！

碰撞中心，混沌原初之力与那佛、火、秩序混合的力量疯狂对耗、湮灭！火焰巨龙发出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虚影在金箍棒的轰击下寸寸碎裂，赤金流光如同烟花般四散迸射！那枚悬浮的佛宝舍利剧烈震颤，表面的赤红流光变得紊乱不堪，核心处那块玉简碎片投射出的光影也剧烈晃动起来！

孙悟空得势不饶人，混沌眼眸中厉色一闪，空着的左手猛地探出，并非抓向舍利，而是直接抓向那光影中若隐若现的玉简碎片虚影！他能感觉到，那碎片才是关键，是信息与能量的双重节点！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碎片虚影的刹那——

“嗡——！”

玉简碎片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本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不再是投影，而是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本身，强行突破了舍利子的某种束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尽古老信息的流光，并非攻击，也非逃遁，而是如同认主一般，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猛地射向近在咫尺的——唐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孙悟空都来不及阻止！

“呃！”

唐僧只觉得额心一凉，仿佛被一滴冰水穿透，随即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夹杂着冰冷、悲怆、愤怒、以及洞悉真相后的无尽苍凉，如同决堤的星河，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啊——！！！”

十世修行锤炼的坚韧神魂，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也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唐僧抱住头颅，身体剧烈颤抖，踉跄后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七窍之中，竟隐隐有血丝渗出！

那玉简碎片，并非实体融入，而是将其承载的所有信息，以一种近乎“烙印”的方式，强行刻录进了他的神魂最深处！

“师父！”孙悟空目眦欲裂，一把扶住几乎软倒的唐僧。混沌原初之力毫不犹豫地渡入唐僧体内，试图安抚那狂暴的信息冲击。

然而，那信息太过庞大，太过骇人，其中蕴含的某些“真实”，本身就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剐蹭着唐僧过往的一切认知！

在孙悟空渡入力量的辅助下，唐僧没有昏厥，反而在那极致的痛苦中，被迫“看”清了玉简碎片中承载的部分核心真相——

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清晰无比的文字记录与意念传承，冰冷地揭示着被掩盖的史诗：

……天道有缺，非为至公。彼“祂”者，非佛非道，乃规则显化之集合，秩序之奴，亦为秩序之主。感万物生灵心念驳杂，因果纠缠，有碍“永恒清净”之圆满，遂起“净化”之念……

……娲皇陛下，秉造化而生，执掌生机与变数，为“祂”所忌。遂有远古之战……陛下败，神魂崩碎，大部被镇于火焰山熔炉，以地火炼化，抽取其造化本源，滋养“祂”之秩序锁链……

……西行取经，非为普渡，实为献祭！以金蝉子十世纯阳佛蕴为引，以心猿（孙悟空）之补天石本源为匙，行至灵山，引动最终仪轨，将东胜神洲乃至南瞻部洲无尽生灵之因果、之气运、之“变数”，尽数归拢，献于“祂”，补全其“清净圆满”，成就绝对秩序之永恒牢笼！届时，三界再无自由意志，万物皆为提线木偶！

……前九世取经人，非劫难而死，乃因察觉端倪或“资质”不符，被“祂”借流沙河、狮驼国等地之手，提前“清理”……金蝉子，汝乃第十世，亦是最后一世祭品！汝之血肉魂魄，将为“祂”铺就登临至高之阶！

……真假美猴王，亦为棋局。六耳猕猴，乃“祂”以陛下残存气息与怨念混合规则所造之“备份钥匙”，用以警示、打磨，乃至在必要时替换不驯之“真匙”……

……灵山诸佛，或为“祂”之傀儡，或为沉沦秩序、迷失本心之囚徒……大雷音寺，即是最终祭坛！

……破局之机，在于归墟……集齐散落玉简，唤醒远古星火……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似乎后面还有更关键的内容，但这块碎片只承载了这些。

“噗——！”

唐僧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黯淡的金色，仿佛连他十世修行的根基都在这一刻被动摇、侵蚀！他抬起头，看向扶住自己的孙悟空，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荒谬、以及一种信仰彻底崩塌后的虚无。

“悟……空……”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我们……我们真的是……祭品……所有的……都是……骗局……”

孙悟空紧紧扶着师父颤抖的身体，混沌眼眸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九重天的怒火。虽然玉简信息是直接烙印在唐僧神魂，但通过原初之力的连接，他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血淋淋的真相！

果然！一切都如他猜测，甚至更加残酷！他和师父，从头到尾，都只是被选中的祭品和工具！所谓的取经，所谓的正果，不过是一场通往永恒奴役的血腥献祭！

“老和尚……”孙悟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唐僧闭上眼，两行混杂着血丝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他苍白的面颊。最后一点对灵山的幻想，对如来的敬畏，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那枚失去了玉简碎片的佛宝舍利，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光芒急速黯淡下去，表面的赤红流光也如同无根之萍，迅速消散。最终，“啪”的一声轻响，那枚号称佑护祭赛国千年的佛宝舍利，竟在空中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飘散落下。

塔顶那令人窒息的炽热与威压，也随之迅速消退。

塔身停止了摇晃，但一片狼藉，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

塔下的八戒和沙僧感受到上方气息平复，急忙冲了上来，看到脸色惨白、七窍渗血、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唐僧，以及扶着他、脸色阴沉如水的孙悟空，还有那满地的舍利粉末，都惊呆了。

“师……师父！您怎么了？！”八戒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沙僧默默上前，看着唐僧那副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孙悟空，厚重地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悲凉与了然。无需多问，看此情形，结合之前的种种，他已然明白，最坏的猜测，恐怕已成现实。

“大师兄……师父他……”沙僧瓮声问道。

孙悟空缓缓将虚弱的唐僧交给沙僧搀扶，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望向西方，那双混沌眼眸中，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洞悉棋局后的冰冷与决绝。

“没什么，”孙悟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只是……看清了这西天路上，铺着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他弯腰，从碎裂的莲台旁，拾起一枚已经失去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石子的舍利残骸，在手中掂了掂，随即五指用力。

“咔嚓。”

残骸化为更细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流泻而下。

“走吧，”他转身，向塔下走去，背影在残破的塔顶光影中，显得异常孤峭而坚定，“这祭赛国的‘佛缘’，我们消受不起。”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得由我们自己定了。”

塔外，祭赛国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但取经团队每一个人的心中，那层笼罩已久的迷雾，已被残酷的真相撕开了一道血口。

前路愈发黑暗，却也因为看清了黑暗，而有了……挥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