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8章 一念三千

三枚秩序巨印，如同三座由绝对法则浇筑的太古神山，携带着“终结”、“禁锢”、“虚无”的终极意蕴，自寂灭海深处悍然升起，镇压而下！空间被冻结，时间被凝固，连那刚刚刺破海面的、蕴含着生机的七彩霞光，在这纯粹的秩序权柄面前，都显得如此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灵明仰首，猩红的眸子倒映着那遮蔽一切、否定一切的巨印阴影。周身混沌气流已然崩散，恐怖的镇压之力如同亿万钧枷锁，将他死死钉在漆黑岸畔，妖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压制下去的伤势瞬间爆发，金色的血液如同泉涌，染红了脚下吸收一切光线的“土地”。

沙僧与八戒更是被直接压趴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降临，眼中充满了绝望。

结束了么？

在这“祂”权力核心的最后屏障前，在这汇集了无数反抗者残骸的污秽之地，他这缕刚刚挣脱枷锁的混沌之火，就要如此轻易地被碾灭？

不！

灵明灵魂深处，那属于“灵明”的真名在咆哮！那源自补天石、历经万载篡改与囚禁依旧不灭的桀骜在燃烧！那承自娲皇的创造与悲悯在呐喊！那源于金蝉子十世坚守与最终牺牲的“不甘”在沸腾！

他不能倒在这里！

老和尚燃尽自身为他铺路，娲皇散尽残魂予他真相，无数“变数”前仆后继牺牲于此……他承载的，早已不止是他自身的命运！

混沌……何为混沌？

非是纯粹的毁灭，非是绝对的无序！

乃是未分阴阳、未定乾坤之前的——无限可能！是包含一切、演化一切的——原初之海！

“祂”以秩序定义万物，束缚规则，视“变数”为毒瘤，欲将天地化作永恒不变的牢笼。

而混沌，正是这牢笼的——天敌！

“呃啊啊啊——！！！”

灵明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不再去对抗那施加于身的镇压之力，反而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记忆与情感，尽数沉入那近乎干涸的混沌本源最深处！去拥抱那份被“祂”视为禁忌的——无限可能！

他不再去想如何抵挡巨印，不再去想如何修复伤势，不再去想如何渡过寂灭海。

他只想——存在！以混沌的方式，存在！

一念起，心海沸！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一片因归墟之行而拓印下的、残破的规则源海图谱，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无数代表着不同规则、不同概念、不同可能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投入炼狱的薪柴，在他的混沌意志催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碰撞、演化、生灭！

他观想“火”，并非“祂”定义的焚尽与毁灭，而是生命的热忱，是文明的起源，是黑暗中不屈的星火！

他观想“水”，并非“祂”设定的沉沦与包容，而是时光的流淌，是记忆的承载，是洗涤尘埃的清泉！

他观想“地”，并非“祂”界定的厚重与承载，而是众生的根基，是历史的沉淀，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坚韧！

他观想“风”，并非“祂”规定的流通与传递，而是自由的意志，是信息的种子，是吹散迷雾的号角！

他观想“雷”，并非“祂”执掌的审判与刑罚，而是破晓的号令，是变革的先锋，是撕裂黑暗的利剑！

他观想“生”之喜悦，“死”之宁静，“爱”之炽烈，“恨”之决绝，“善”之光芒，“恶”之阴影……一切“祂”试图定义、切割、束缚的概念，在此刻，都被他那沸腾的混沌意志强行攫取、打碎、重组！

这不是神通，不是法术，而是——创世般的臆想！是以一人之心，强行演化三千大千世界的狂悖之举！

“轰隆隆——！！！”

灵明的身躯之外，异象陡生！

那被秩序巨印镇压得近乎凝固的虚空，竟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扭曲、波动！一道道色彩斑斓、性质各异、完全不符合“祂”之秩序定义的虚幻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又似沸腾的气泡，自灵明周身疯狂涌现、膨胀！

有时是滔天烈焰化作慈悲的莲花，有时是九幽寒冰凝结成希望的幼苗，有时是厚重大地翻涌起自由的波涛，有时是撕裂虚空的金铁交织出柔韧的藤蔓……生与死交织，光与暗共存，创造与毁灭并行！这些景象混乱、矛盾，却蕴含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拒绝被任何单一规则定义的——生命力！

这是混沌的显化！是灵明以自身本源为炉，以万千意念为柴，强行在此地秩序的铁幕上，烧灼出的——一片规则的“溃烂”与“增生”！

这片混沌异象的范围急速扩张，悍然撞上了那镇压而下的秩序巨印！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到极致的规则摩擦声响彻虚空！秩序巨印那无暇的、绝对的光滑表面，在与混沌异象接触的刹那，竟被“污染”了！代表“终结”的巨印上，竟然开始凭空衍生出细微的、代表着“伊始”的纹路；代表“禁锢”的巨印上，挣扎着绽放出象征“解脱”的虚幻花朵；代表“虚无”的巨印，其纯粹的黑暗竟被渲染上了斑驳陆离、不断变幻的色彩！

巨印的镇压之势，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凝滞与紊乱！那绝对的秩序之力，在面对这片完全不讲道理、不遵循任何既定逻辑的混沌演化时，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如同最精密的程序，遇到了无法识别的乱码，运行出现了致命的卡顿！

“不可能！！”灵山方向，传来了“祂”意志中蕴含的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这种纯粹的、概念层面的“污染”与“颠覆”，是“祂”经营无数纪元都未曾遇到过的！

“一念……三千……”灵明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碎裂的痛楚，但他猩红的眸子却亮得吓人，其中倒映着自身演化出的、光怪陆离的混沌世界，“‘祂’……你定义得了万物……定义得了这……心生万法么？！”

他怒吼着，催动着那片混沌异象更加疯狂地扩张、演化，如同不断增殖的癌细胞，朝着三枚秩序巨印，朝着整个寂灭海，朝着远方那冰冷的灵山金光，发起了自杀式的冲击！

混沌与秩序，在这灵山脚下的最后屏障，展开了最本质、最残酷的规则对耗！

寂灭海在沸腾，那些沉浮的残灵光斑在混沌异象的刺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发出了最后的、混杂着痛苦与一丝微弱希冀的尖啸！

沙僧与八戒趴在地上，震撼地看着大师兄以这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硬生生抵住了那仿佛能镇压一切的巨印！那画面，既疯狂，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打破一切的壮烈！

灵明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的混沌本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消耗，这种程度的意念演化，他支撑不了多久。但，他只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让那被镇压在寂灭海深处的创造本源，彻底苏醒的时间！

他死死支撑着，目光穿透混乱的异象与巨印的阴影，再次投向寂灭海深处，那缕仍在顽强挣扎的七彩霞光！

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