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99章 玉皇窥源

石碑空间的死寂被打破，残留着惊悸与一丝微弱的希望。沙僧在八戒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识海中那道跨越虚空而来的纯粹“心念之光”依旧余温未散，如同寒夜中骤然亮起又熄灭的火星，短暂，却指明了方向。

“大师兄……他还活着！他在源海深处……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沙僧声音低沉却坚定，方才那生死一线的共鸣做不得假，“他似乎在尝试理解、运用某种……类似于‘心灯’的力量！”

八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眼睛里闪烁着后怕与兴奋交织的光芒：“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咱们接下来咋办？这鬼地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猴哥信号吧？”

沙僧目光扫过周围那无数沉默矗立的石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已化作齑粉的玉璧残骸，沉声道：“前辈留下的玉璧已毁，但指引并未断绝。这些石碑……它们本身就是传承，是‘万影’的一部分！我们需要找到方法，与它们建立更安全的沟通，获取更多关于‘遁去的一’和‘无序真序’的线索。”

他回想起方才那凶险的一幕，若非大师兄那一道莫名而至的心念之光打断了石碑中疯狂怨念的侵蚀，后果不堪设想。与这些古老石碑沟通，绝非易事，它们承载的不仅是真相，还有万古的怨憎与绝望。

“安全？刚才就差没把命搭进去了！”八戒心有余悸，但看着沙僧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说咋整就咋整，不过这回可得小心点，别又把什么脏东西招出来了。”

两人稍作调息，开始更加谨慎地探索这片石碑之林。他们不再轻易触碰碑身，而是尝试以自身心念，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去感应石碑散发出的、那若有若无的古老气息。

与此同时，在远离这片被遗忘之地的、三界秩序的核心——天庭，凌霄宝殿。

殿内仙气缭绕，瑞霭千条，文武仙卿分列两旁，看似与往常无异。然而，端坐于九龙沉香辇上的玉皇大帝，那覆盖三界的法相之上，一双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沧桑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就在方才，他执掌天道权柄、监察三界运行的神魂核心，捕捉到了一丝来自极其遥远、极其深邃之地的……规则扰动。

那扰动极其微弱，短暂得如同幻觉，其性质却非同一般。它并非寻常的能量波动或空间震荡，而是涉及到了天道规则底层逻辑的某种……不协调的杂音？就像是精密仪器内部，一颗微小的齿轮，出现了亿万年来的第一次、微不足道的卡顿。

这丝扰动，似乎与不久前灵山方向传来的、那场涉及“变数”孙悟空的剧烈规则冲突有关，却又更加隐晦，更加……接近根源。

玉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了殿下躬身禀报事务的太白金星身上，但其神念，已然悄无声息地沿着天道权柄的脉络，向着那扰动传来的方向——源海与归墟的边界，蔓延而去。

他的探查，远比天道本相那冰冷的、程序化的扫描更加“柔和”，更加“智慧”，带着一种属于至高统治者的、对自身疆域内任何“异常”的敏锐与警惕。

然而，即便是玉帝的权柄，在触及那片位于源海与归墟交界处的、由无数石碑构成的奇异空间时，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与干扰。那里是规则的坟场，是信息的废墟，是连天道权柄都难以完全覆盖的“阴影”地带。

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在那片区域，似乎有两个微弱的存在正在活动，他们的气息与那“变数”孙悟空有着深厚的因果牵连。同时，他也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与远古某个失败的反抗者盟约相关的、令人不快的残留气息。

“石碑……古老的警示么……”玉帝心中默念，无喜无悲。这些陈年旧事，他知晓一部分，但并非全部。那些最初的失败者，他们的挣扎与警示，于他而言，不过是维系现有秩序过程中，需要被妥善“管理”的历史尘埃。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引起规则扰动的源头，似乎并不仅仅来自那片石碑空间，更有一丝……隐隐指向了源海的最深处！指向了那维系一切、也吞噬一切的“源海之种”！

难道……那猴子，在源海之种的碾压下，并未彻底湮灭？反而……引起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变化？

这个念头让玉帝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孙悟空这个“变数”，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其存在，似乎正在撬动某些连他都需谨慎对待的、关乎三界存亡的根基。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探查的神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殿下的仙卿们依旧在按部就班地奏报着三界事务，一切井然有序。

但玉帝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需要重新评估。

需要更多的信息。

也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靖。”玉帝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托塔天王李靖越众而出，躬身行礼：“臣在。”

“近日三界可有异动？下界妖魔，可有不安分之辈？”玉帝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深邃如渊。

李靖虽不明所以，但仍恭敬回道：“回禀陛下，三界大体安稳，唯有几处边陲之地有小妖作乱，已命当地山神土地并雷部众神巡查镇压。”

“嗯。”玉帝微微颔首，“灵山方面，西行取经之事，进展如何？”

“据观音尊者所言，金蝉子转世之身已过女儿国，然途中颇多波折，似有变故，详情尚未明晰。”

“波折……”玉帝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传朕旨意，加派人手，密切关注西行一路动向，尤其是……与那孙悟空相关之事，无论巨细，即刻来报。”

“臣，遵旨！”李靖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领旨退下。

凌霄宝殿再次恢复了庄严肃穆。但一股无形的、更加紧密的监视之网，已悄然撒向了西行路，撒向了所有与“变数”相关的角落。

玉皇大帝，这位三界明面上的最高主宰，终于开始真正正视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所带来的、超越预期的威胁。

而在那源海最深处，微弱火种在投射出心念之光后，并未察觉到那来自九天之上的、短暂而隐晦的窥探。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四周那冰冷的秩序压力，似乎……比之前更加“专注”了一丝？

它依旧在蛰伏，在缓慢汲取能量，消化着那一次“心灯”初燃带来的微妙感悟，等待着下一次与外界建立联系的契机。

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层面，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