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92章 非想非非想2

混沌心脏的崩解，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那由无数意识光点强行聚合的清道夫轮廓，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如同沙堡般溃散，重新化作亿万元意识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缓缓沉入下方无边的乳白色“海水”之中。

然而，这并非解脱。那些意识光点依旧麻木，依旧沉睡，只是暂时摆脱了被强行驱使的命运，重新回归到被缓慢抽取本源的囚徒状态。

孙悟空悬浮在溃散的漩涡中心，剧烈地喘息着。方才那规则层面的对抗与入侵，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新生躯壳上的裂痕更深，仿佛一碰即碎，神魂更是传来阵阵虚脱般的眩晕。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那股因心脏崩解而被彻底惊动的、浩瀚如星海的恐怖意志，已然降临！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模糊的“注视”与“饥饿”的本能。

而是……清晰的“存在感”。

它无处不在，充塞着每一寸乳白色的“海水”，弥漫在每一缕逸散的能量中，甚至直接回荡在孙悟空的识海深处。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没有喜怒哀乐，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理”。

并非生灵的意念，更像是……规则本身拥有了意识？或者说，是这“源海”，这万物起始与终结之地，那庞大无序的规则集合体，在漫长岁月汲取了无数生灵意识本源后，所诞生出的一个……畸形而庞大的集体潜意识？一个以维系自身“存在”为最高、也是唯一指令的……天道本相？

“非想非非想……”孙悟空脑海中莫名闪过佛经中的一个境界描述，用以形容一种超越一切思维概念的绝对寂静。但此刻他感受到的，并非寂静，而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将“存在”本身都纳入其冰冷运行逻辑的……绝对秩序！

“异数……补天石……变数……”那冰冷的意念直接在规则层面回荡，并非语言，而是信息的直接传递，“你的存在……干扰了平衡……破坏了稳定……”

“平衡？稳定？”孙悟空强忍着神魂的颤栗，以自身意志回应，“以众生为食，编织谎言，禁锢灵魂，这就是你所谓的平衡与稳定？！”

“必要的牺牲……为了更大的存在……”天道本相的回应毫无波澜，“秩序……需要能量……规则……需要维护……反抗……即是混乱……混乱……终将导致……湮灭……”

“放屁！”孙悟空怒极反笑，“你这秩序，本身就是建立在混乱与掠夺之上的畸形！你的稳定，是用亿万生灵的苦难堆砌而成！这样的秩序，这样的存在，毁了又何妨？！”

“毁灭……亦是规则的一部分……”天道本相依旧冰冷，“但你的毁灭……将更有价值……你的本源……你的变数……将加速……新秩序的……完善……”

话音未落，周围的乳白色“海水”骤然沸腾！不再是之前的排斥与分解，而是化作无数道晶莹的、蕴含着完整规则信息的……锁链！这些锁链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加可怕，它们直接缠绕向孙悟空的存在本质，要将他从概念层面彻底解析、拆解、吸收！

这不是攻击，而是……同化！是这源海天道，要将孙悟空这个最大的“变数”和“养料”，彻底融入自身，弥补其规则中的“缺陷”，使其变得更加“完美”！

孙悟空只觉得自身的意识、记忆、力量、乃至那新生的“三相归一”心核，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泻，要被强行抽离，融入这片冰冷的规则之海！他甚至能“看”到，自己作为“孙悟空”的一切特质，正在被快速复制、分析，成为对方数据库的一部分！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存在的彻底消融，是连“自我”都被剥夺，成为他人规则的一部分！

“不——！！！”孙悟空发出不甘的咆哮，全力运转心核抵抗，暗金与蔚蓝的光芒死死护住核心真灵。但那锁链的力量太庞大了，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压在身上，他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心核的光芒在迅速黯淡，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这绝望之际——

嗡！

他手中那一直沉寂的、处于雏形状态的裂天棍，突然自主发出了嗡鸣！棍身之上，那些原本流淌的蔚蓝色造化符文，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对抗那规则锁链，而是……引导？！

与此同时，眉心那粒唐僧的意识微尘，也传递来一股极其急切、却又带着某种豁然开朗的意念！

“规则……并非唯一……”

“源海……亦有‘空隙’……”

“顺着……造化的指引……”

孙悟空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对抗那无处不在的规则锁链，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志，都集中在了裂天棍那异变的造化符文之上！他不再去想如何破坏，而是去感受、去融入那符文所指向的、这片源海规则运行中，那极其细微的、因强行融合众生意识而必然产生的……不协调之处！或者说，是“漏洞”！

破妄瞳的光芒跟随着造化符文的指引，穿透那冰冷完美的秩序表象，深入其底层逻辑！

他“看”到了！在那无边无际的规则网络中，存在着无数个极其微小的、因不同意识本源冲突而形成的“逻辑悖论点”！这些“悖论点”，如同光滑镜面上的尘埃，完美秩序中的杂音，虽然被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弥合，但它们确实存在！是这畸形天道无法彻底消除的“痼疾”！

而裂天棍上，那源于娲皇的、最本源的造化之力，此刻正如同磁石般，吸引、放大着这些“悖论点”！

“原来……如此……”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娲皇留下的后手，不仅仅是“源初之种”，还有这能引动规则漏洞的造化之力！这裂天棍，不仅仅是武器，更是……钥匙！一把能够在这看似完美的囚笼上，撬开缝隙的钥匙！

他不再犹豫，顺着裂天棍的指引，将自身那蕴含着“变数”意志的心核之力，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指令”，沿着一个刚刚被造化符文放大、正在剧烈波动的“逻辑悖论点”，猛地“注入”了这片源海的规则网络之中！

这道“指令”很简单，并非破坏，而是……提问！一个源自被压迫众生本能、源自对自由渴望的、最简单的疑问：

“我……为何……必须……被吞噬？”

轰——！！！

如同在精密的电路中投入了一根铁丝，整个源海的规则网络，以那个“悖论点”为中心，发生了剧烈的、连锁反应般的逻辑紊乱！

那缠绕着孙悟空的规则锁链猛地一滞，光芒乱闪，其内部运行的指令发生了冲突和错乱！周围沸腾的乳白色“海水”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无数沉睡的意识光点在这一刻，其明灭的频率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约而同的加快！

有效！虽然无法撼动这庞然大物的根本，但却在局部制造了一片短暂的……规则真空或者说秩序盲区！

“就是现在！”

孙悟空眼中精光爆射，用尽最后力气，驾驭着裂天棍，化作一道融合了混沌、寂灭、造化以及不屈意志的流光，朝着那规则紊乱区域猛然冲去！他要借着这片短暂的混乱，冲破这源海的束缚，寻找真正的出路，或者……那藏得更深的“源海之种”！

“错误……清除……”

“变量……隔离……”

天道本相的冰冷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挠痒后的愠怒。更加庞大的规则力量开始汇聚，要修复那处紊乱，并将孙悟空这个“病毒”彻底封杀！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冲入那片规则紊乱区域时，破妄瞳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下方那无尽乳白色“海水”的最深处，在那无数沉睡意识光点的源头之地，隐约有着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与他之前感应到的、如来金莲台后的波动，以及那混沌心脏中的金色梵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核心？！

难道……

没等他细想，身后的规则碾压已然临近！他猛地一头扎进了那因逻辑紊乱而变得模糊不清的规则边界，身影瞬间被扭曲的光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