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74章 梵骸迷宫

险死还生，喘息未定。

强行催动那尚未完全掌控的源初之力，又硬抗了诅咒漩涡最后的爆发吸力，孙悟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新生的躯壳上，刚刚愈合些许的裂痕再次崩开，流淌出的血液已不再是斑斓色彩，反而带上了一丝被诅咒侵蚀的灰败气息。他半跪在一片相对稳定的混沌能量团块上，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救了他一命的残缺玉璧。

八戒和沙僧更是狼狈，几乎是瘫软在地，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弱。方才那诅咒吞噬之力，虽被孙悟空挡下了大半，但余波依旧让他们神魂震荡，辛苦修持的一点根基几乎动摇。

“猴……猴哥……”八戒有气无力地哼哼，“下次……下次再有这种玩命的勾当，能不能提前打个商量……俺老猪这身肥膘，都快被榨成油渣了……”

沙僧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运转着微末的法力，试图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后怕，以及一丝更深沉的坚定。大师兄承担了太多。

孙悟空没有理会八戒的抱怨，他的破妄瞳死死盯着手中的玉璧。玉璧触手冰凉，那上面残留的古老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源初之力的刺激下，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这光芒与那诅咒漩涡的梵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历经磨难而不屈的意志。

更让他心惊的是，眉心处，那粒属于唐僧的意识微尘，正与这玉璧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一股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意念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

不再是简单的警示，而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他“看”到了一片祥和的佛国净土，与他所知灵山相似，却又有些微不同，更加古朴，更加……纯粹？一位宝相庄严的古佛，正在宣讲佛法，座下弟子如云，其中便有那玉璧主人的身影，那时他眼神澄澈，充满向往。

画面一转，是西行路，风沙万里，妖魔横行。这前辈亦如他们一般，历尽艰辛，斩妖除魔，积累功德。

然后……是抵达灵山，接受封赏。阿难、迦叶的刁难，无字经卷的呈现……最初的困惑，接过经卷时的瞬间……那经卷入手，并非轻若无物，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活物般的吸附感！体内辛苦积累的功德，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流向那看似空白的经卷！

惊怒！反抗！质问如来！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解答，而是……镇压！

画面变得混乱、破碎，充满了金色的佛光与漆黑的怨念交织。一场惨烈却不为外人所知的战斗在灵山深处爆发？不，或许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清洗？

这前辈与其同道，似乎发现了无字经卷背后更深层的秘密，试图反抗，却最终不敌，被剥夺金身，打落凡尘……不，是打入了这混沌之中！他们的存在被抹去，他们的功德被吞噬，他们的骸骨，成为了这混沌中无名的警示碑！

“非为渡厄……实为献祭……”

“功德……养料……”

“源海……归墟……皆为一体……”

“灵山……早已非灵山……”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血与火的控诉，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那玉璧中一点不灭的坚守。

孙悟空猛地睁开眼，眼中漩涡急速旋转，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怒火。

献祭？养料？

源海与归墟一体？

灵山早已非灵山？！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所知的女王记忆、龙族碑文、乃至古老契约的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拼接！一个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阴谋轮廓，似乎正在浮现！

难道西行取经，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所谓的积累功德，成佛作祖，最终都只是为某个隐藏在幕后的恐怖存在提供“养料”？而灵山，乃至天庭，都只是这个“饲养场”的管理者？如来，你究竟是佛，还是……牧羊人？！

“呃！”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扎他的神魂。新生核心中那些矛盾的力量因这可怕的猜测而再次失衡，源初之力躁动不安，几乎要冲破他的控制。

“大师兄！”沙僧察觉到孙悟空的异常，强撑着起身。

“没事！”孙悟空低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他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带着这些用生命换来的真相碎片，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按照玉璧上那残破的法门，引导一丝源初之力与之交融。出乎意料，那法门虽残缺，却异常契合他此刻混沌与秩序交织的状态，如同甘霖般稍稍抚平了力量的躁动，甚至让他对体内那狂暴能量的掌控，精进了一丝。玉璧上的光芒也似乎明亮了少许，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驱散了些许混沌的阴寒和诅咒的残留。

“这法门……有用！”孙悟空精神一振，“都试试，照着这感觉运转法力！”他将玉璧上感悟到的那丝意境，通过神念共享给八戒和沙僧。

八戒和沙僧虽不明所以，但对孙悟空无比信任，立刻依言尝试。片刻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惊异，虽然效果远不如孙悟空明显，但那股侵蚀神魂的混沌呓语和诅咒残留的冰冷感，确实被驱散了不少，法力运转也顺畅了一丝。

“嘿！这破石头还有点用！”八戒恢复了些许精神。

“多谢大师兄。”沙僧郑重道。

孙悟空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四周。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混沌区域，似乎有些不同。能量乱流不再那么狂暴，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他凝神细看，破妄瞳穿透迷蒙的混沌之气，赫然发现，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竟然漂浮着更多类似的残骸！不只是之前看到的那种僧侣枯骨，还有断裂的佛兵、破碎的莲台、甚至是一些奇形怪状、不属于佛门体系的甲胄和法器碎片！它们如同沉默的墓碑，散布在这片混沌的“虚空”中，构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骸骨迷宫！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残骸之间，隐约可见一道道极其黯淡、几乎与混沌融为一体的金色细线在流动、交织，如同一个庞大无比的、已然残破的阵法脉络！这些脉络，与那诅咒漩涡的气息隐隐相连，却又带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意味。

这里，难道是一处古战场？或者说，是一处……专门流放、处置“失败品”和“叛逆者”的坟场？那无字经卷的诅咒之力，似乎正是以此地为基，或者说，此地本身就是那诅咒的一部分？

“小心些，”孙悟空沉声道，握紧了手中的玉璧和光棍，“这地方不对劲，那些金线……给俺老孙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尝试着沿着玉璧传来的微弱指引，以及脑海中那些破碎记忆提示的、可能存在的“生路”方向，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梵骸迷宫中前行。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尘埃与死亡的寂静之上。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异变再生！

周围那些原本沉寂的残骸，仿佛被他们的生机和玉璧的光芒惊醒，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尤其是那些僧侣枯骨，空洞的眼窝中，竟有点点猩红的光芒亮起！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一具具枯骨，挣扎着，从漂浮的碎片中“站”了起来，它们手中握着腐朽的禅杖、断裂的戒刀，或是直接以指骨为武器，身上缠绕着黑色的怨气与那黯淡的金色脉络，如同提线木偶般，朝着三人缓缓逼近！

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不死不灭的执念，以及……对生者气息和功德之力的极致渴望！

“妈呀！诈尸了！还是成群结队的！”八戒吓得跳脚，九齿钉耙瞬间握在手中。

沙僧也立刻戒备，降妖宝杖横在身前，幽冥死气涌动。

孙悟空眼神冰冷，破妄瞳扫过这些复苏的骸骨。它们并非真正的生命，而是被此地残留的诅咒和怨念驱动的傀儡，那猩红的目光，正是吞噬诅咒的体现！

“杀出去！”孙悟空没有犹豫，低喝一声，率先出手！

他手中光棍横扫，源初之力爆发，不再是单纯的混沌色，而是融入了玉璧法门的那丝坚韧金光，棍风过处，几具冲在最前面的骸骨瞬间被绞碎，连同那猩红的目光和黑色怨气一同化为飞灰！

然而，更多的骸骨从四面八方的迷雾中涌现，无穷无尽一般。它们不怕死亡，不懂疼痛，只有吞噬的本能！

八戒和沙僧也陷入苦战。八戒的九齿钉耙舞得虎虎生风，水光迸溅，却难以彻底摧毁那些被诅咒加持的骸骨，往往打碎一具，又有两具补上。沙僧的降妖宝杖势大力沉，幽冥死气对怨气有一定克制，但面对这潮水般的攻势，也显得左支右绌。

最麻烦的是，那些连接在骸骨之间的黯淡金线！每当有骸骨被摧毁，那金线便会微微一亮，将散逸的怨气和诅咒之力吸收，然后注入到其他骸骨之中，让它们变得更强！此消彼长，仿佛整个迷宫都是一个活着的、不断自我修复和强化的吞噬机器！

“不行！猴哥！这些东西越打越多！”八戒气喘吁吁地喊道。

孙悟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破妄瞳能看到，那些金线的源头，似乎指向迷宫深处某个更加庞大的存在。必须找到核心，或者尽快脱离！

他一边战斗，一边竭力感应着玉璧的指引和眉心微尘的共鸣。突然，他察觉到在左前方某个方向，骸骨的数量似乎相对稀少，而且那里的金线也显得格外黯淡，甚至有些……断裂的痕迹？

“跟我来！朝那边冲！”孙悟空当机立断，光棍开路，源初之力混合着玉璧金光，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硬生生在骸骨浪潮中撕开一道缺口！

八戒和沙僧精神一振，紧随其后。

三人且战且走，不知冲杀了多久，终于冲出了那片最密集的骸骨区域，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这里漂浮的残骸更加巨大，像是一座座小山，其中甚至能看到半截倒塌的佛塔和断裂的巨龙石雕。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一股远比那些骸骨傀儡更加恐怖、更加深沉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从前方的巨大阴影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