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49章 初步的同盟誓言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山间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雾，湿冷刺骨。四人离开了那处暂避风雨的裂隙，踏着被露水打湿的崎岖山路，沉默地向南而行。昨夜的对话，如同一次灵魂的淬火，将猜疑、恐惧与迷茫锻打成了某种更为坚韧的东西。无需言语，一种无形的纽带在他们之间变得更加牢固，那是对共同命运的认知，以及对既定规则发起挑战的默契。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脊，东方天际终于撕裂了厚重的云层，透出些许惨淡的晨光，勉强驱散了部分浓雾。前方，南方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轮廓模糊而神秘，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闯入。

唐僧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三位徒弟。晨光熹微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洗净尘埃的星辰。他目光缓缓扫过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每一个都伤痕累累，每一个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与颠覆的真相，但此刻，他们的眼神中都燃烧着同一种火焰。

“悟空，悟能，悟净。”唐僧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山脊上，压过了林间的风声，“前路莫测，敌手乃亘古未遇之强敌。其力，非仅神通，更在于规则，在于认知，在于将众生视为棋局、视为资粮的冰冷意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慈悲，而是糅合了决绝与智慧的凛然。

“我等四人，出身各异，际遇不同。悟空乃补天灵石，却被烙印加身；悟能曾掌天河水师，却蒙冤受辱，堕入凡胎；悟净曾为卷帘大将，亦为巫妖遗王，饱经镇压流放之苦；而贫僧……”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十世修行，金蝉转世，本以为求取真经普度众生，却不过是被设定好的锚点与祭品。”

他每说一句，对应之人的眼神便锐利一分，那被深埋的屈辱与愤怒，在此刻被毫不避讳地揭开，反而化作了更坚定的力量。

“然，正是这不公，正是这算计，正是这烙印与枷锁，让我等汇聚于此。”唐僧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铿锵，“今日，在此苍天为证，青山为凭，我等便立下盟誓！”

他率先抬起右手，掌心向天，那曾经只用于捻动佛珠、结印施法的手，此刻仿佛要托起某种沉重无比的东西。

“贫僧唐三藏，于此立誓：愿舍十世虚名，弃灵山伪佛，以此残躯，燃心灯一盏，照破妄之途！不为功德，不为正果，只为撕开这笼罩三界的无形罗网，为后来者争一线真正自在之机！纵魂飞魄散，身化飞灰，此志不渝！”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那愿力清光自他周身自然散发，不再柔和，而是如同出鞘的利剑，锋锐逼人。

孙悟空踏前一步，混沌眼眸中星璇缓缓流转，他抬起手，没有指向天空，而是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声音冰冷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亘古的顽石中迸发：

“俺，孙悟空，齐天大圣，补天石灵，于此立誓：认这棋子身份，行这疯棋之道！以俺手中之棒，心中之火，破尽虚妄，否定既定！灵山要俺皈依，俺偏要逆行！天道要俺顺服，俺偏要抗争！这金箍，这烙印，这被安排好的命运，俺要一拳粉碎，一脚踏破！纵使混沌焚身，存在抹消，俺亦要在这冰冷的‘秩序’上，啃出一道它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

灰蒙的混沌气息在他周身缭绕，仿佛响应着他的誓言，发出低沉的嗡鸣。

猪八戒深吸一口气，将九齿钉耙重重顿在地上，肥硕的身躯挺得笔直，他收起了一贯的惫懒油滑，小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与恨意：

“俺，猪八戒，曾为天蓬元帅，于此立誓！去他娘的天庭算计，去他娘的佛门圈套！俺老猪这副皮囊，这条性命，就押在这条破妄路上了！大师兄要疯，俺就跟着疯！师父要闯，俺就跟着闯！打上灵山，掀翻凌霄，俺要用这九齿钉耙，筑烂那些视俺等为蝼蚁的混账门庭！此仇不报，此恨不消，俺老猪誓不罢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

沙僧沉默上前，降妖宝杖插入身旁岩石，他双手缓缓抬起，那串骷髅项链在他掌心中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与他周身弥漫的幽冥死气交融。他抬起头，额角似乎有古老的妖纹若隐若现，声音低沉如地底闷雷，却带着万载沉淀的沉重：

“吾，沙悟净，亦为巫妖末主，于此立誓。流沙河底千年孤寂，族群湮灭万古遗恨，皆为此‘秩序’所赐。今日，愿以残存之魂，未冷之血，重燃巫妖战旗。大师兄之混沌，便是吾族渴求之变数。吾愿为先锋，为壁垒，为噬咬枷锁之恶鬼，直至此身魂俱灭，亦要啃下这‘天道’一块血肉！此誓，山河共鉴，幽冥同证！”

四位誓言，如同四道风格迥异却目标一致的雷霆，炸响在这清晨的山脊之上。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香烛供奉，只有最本心的宣告与最决绝的意志。他们的气息在这一刻仿佛产生了共鸣，唐僧的愿力清光，孙悟空的混沌之气，八戒的水元波动，沙僧的幽冥死气，短暂地交织在一起，虽属性迥异，却共同指向一个方向——破妄，自在！

一股无形的气势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竟将周遭的浓雾逼退数丈，露出了脚下苍翠却带着肃杀之意的山野。

孙悟空看着身旁的师父与师弟，那冰封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取经队伍，而是一支向着至高规则发起叛逆的同盟军。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唐僧没有丝毫犹豫，将手覆于其上。八戒咧嘴一笑，大手重重拍上。沙僧沉默着，也将坚实的手掌覆盖上去。

四只手，代表着四种不同的力量与过往，此刻紧紧叠在一起。

“前路，”孙悟空环视三人，混沌眼眸中寒光凛冽，“便以我等之血，染出一条新路！”

“同行！”唐僧沉声道。

“共赴！”八戒与沙僧齐声应和。

誓言既立，再无反顾。

四人收回手，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雾气缭绕的南方。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他们眼中那义无反顾的决绝。

初步的同盟，于此奠定。

而他们的第一站，便是那玉片所指、充满未知的南方之地。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新的陷阱，是更深的隐秘，还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契机？

唯有前行，方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