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30章 循迹深山洞府

黎明并未带来暖意，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天光过滤得一片惨淡。山间的晨雾浓得化不开，湿冷地缠绕在林木枝桠与嶙峋怪石之间，仿佛无数窥探的触手。取经队一行四人，便是在这压抑的灰白底色中，踏上了践行“闯”字诀的第一程。

没有隐匿行踪，没有迂回绕路。孙悟空一马当先，行走在队伍最前。他并未施展筋斗云，只是寻常迈步，但每一步落下，周身都自然流转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如同一个移动的、拒绝被定义的领域，将周遭试图渗透过来的无形窥探意念悄然排开、同化。

他的破妄瞳常开，那双混沌眼眸不再是纯粹的金光，而是流转着更为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蒙色泽，细致地扫描着前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残留的气息。他在寻找，寻找那恶蛟遁走时，在惊恐与仓惶中，不可避免留下的痕迹——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独属于其本源的水族妖气，以及……那被灵山印记浸染后，残留的、冰冷佛力的“余臭”。

这追踪并非易事。那恶蛟显然也非蠢笨到底，遁入涧水后，刻意收敛了气息，并借助复杂的水脉和地下暗流试图抹去痕迹。更有那无处不在的“秩序”之力，似乎在不断干扰、混淆着天机与因果，试图将这条线索彻底掐断。

然而，孙悟空要追踪的，并非单纯的物理痕迹，更是一种“因果”的涟漪，一种“规则”被扰动后残留的“褶皱”。他的混沌本源，本身便是对既定秩序的最大否定，对这种扰动尤为敏感。

行至午时，穿过一片瘴气弥漫的枯木林，前方出现了一道更为幽深险峻的峡谷。谷中光线晦暗，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长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形态狰狞的藤蔓。谷底传来隆隆水声，却并非山涧的咆哮，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涌动之声。

“猴哥，有发现没？”八戒拄着钉耙，喘着粗气问道。这一路行来，虽无战斗，但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和精神上的紧绷，让他这惫懒的性子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孙悟空在一处靠近谷口的、相对干燥的巨石前停下脚步。他蹲下身，破妄瞳的光芒聚焦在巨石底部一处极不起眼的、带着湿滑水渍的痕迹上。那水渍早已干涸，与岩石本身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但在孙悟空的视野中，那里却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能量印记——不仅仅是水族妖气，更有那一闪而逝、试图湮灭痕迹的淡金色佛力波动！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指明了方向。

“它来过这里，而且……很匆忙。”孙悟空伸出食指，指尖一缕灰芒吞吐，轻轻拂过那痕迹。残留的佛力如同遇到克星，瞬间消散，但那妖气与水流的方向，却隐隐指向峡谷深处。

沙僧走上前，降妖宝杖顿地，幽冥之力微微探出，感应着地脉与水流：“大师兄，此谷水汽阴寒沉重，煞气内敛，非是善地。那恶蛟遁入此地，恐怕并非随意选择。”

唐僧凝望着幽深的谷口，那里面仿佛蛰伏着一头吞噬光线的巨兽。他双手合十，周身自有清净愿力流转，将试图侵蚀过来的阴寒瘴气隔绝在外：“心有挂碍，便有恐怖。既已决意前行，纵是龙潭虎穴，亦当坦然面对。悟空，依你判断便是。”

孙悟空站起身，目光投向峡谷深处，那隆隆的水声仿佛带着某种韵律，隐隐与地脉波动相合。

“这峡谷，像是一个……入口。”他缓缓说道，“一个被刻意隐藏、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定义’为隐秘的入口。那恶蛟逃向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躲藏，更可能是……回归巢穴，或者，去向它的‘主人’复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省了俺们找寻的功夫。便去会一会，这藏头露尾之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决策已定，不再犹豫。

孙悟空当先踏入峡谷。一入谷中，光线骤然暗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水汽和土腥味。两侧崖壁高耸，几乎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线微弱的天光，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脚下的路泥泞而湿滑，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卵石和深不见底的水洼。

那隆隆的水声愈发清晰，并非来自可见的河流，而是源自地底，仿佛整条峡谷都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暗河系统之上。

孙悟空循着那残留的、越来越清晰的能量痕迹，在复杂的谷地中穿行。他的破妄瞳如同最精准的罗盘，无视那些试图迷惑感知的天然障眼法和隐隐存在的、简陋的幻阵，直指核心。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藤蔓半遮掩的洞口。洞口幽深，向外喷吐着浓郁的、带着腥臊气息的水汽和一股……更为浓郁的、被驯化过的妖气！而那隆隆的水声，正源自洞内深处！

洞口周围的岩石上，隐约可见一些粗糙的、仿佛随手划下的爪痕和符文，散发着微弱的防护与警示意味的波动。显然，这里并非无主之地。

“就是这里了。”孙悟空在洞口前停下，混沌眼眸扫过那些简陋的禁制，如同看着孩童的涂鸦。

八戒抡起钉耙，跃跃欲试：“让俺老猪先给它来个开门红！”说着就要上前砸开那些藤蔓和禁制。

“慢。”孙悟空抬手阻止了他。

他并未强行破开禁制，而是再次蹲下身，仔细探查洞口边缘的能量残留。除了那恶蛟的气息，他还感知到了另外几股……同样带着水族特征，却更为驳杂、弱小的妖气。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与那恶蛟体内印记同源、只是更加隐晦的……灵山佛力波动！

这波动并非来自某个个体，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笼罩着整个洞府区域，维持着那些简陋禁制的运转，同时……也在持续不断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洞内生灵的心智。

“不止一条。”孙悟空站起身，眼中寒光更盛，“看来，这里不是那恶蛟的老巢，就是一个……被灵山圈养的，‘试验品’的集中营！”

他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如果只是一个落单的、被驱使的恶蛟，尚且可以理解为个别事件。但一个被标记、被圈养、可能拥有一定规模的妖魔据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灵山，或者其背后的势力，正在系统性地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勾当！

唐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伐之意：“阿弥陀佛……如此魔窟，留之何益？悟空，放手施为吧。”

孙悟空点了点头。

他不再收敛气息，一股磅礴而内敛的混沌威压，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轰！”

那笼罩洞口的简陋禁制，在这股远超其承受极限的威压冲击下，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崩解！连带着那些遮掩洞口的粗壮藤蔓，也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下，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一个幽深、黑暗、散发着浓郁腥臊与水汽的洞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洞内深处，那隆隆的水声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传来了几声惊疑不定、带着恐惧的嘶鸣与低吼！

孙悟空一步踏出，率先迈入那黑暗的洞窟之中。

身影没入黑暗前，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声音：

“跟紧，清场。”

循迹而至，深山洞府的大门，已被强行轰开。

而洞内隐藏的污秽与真相，即将暴露在……破妄者的锋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