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81章 八戒闹笑话

黑水河畔，那场惊心动魄的菩萨斗法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既有被共工星火浸染过的水汽清冷，又有佛法净化之力残留的淡淡檀香，更多的，则是孙悟空挣脱金箍、力量蜕变后，那混沌原初之力自然散发的、令人心旌摇曳的洪荒威压。

唐僧兀自站立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方才直面观音、发出那石破天惊质问的勇气，此刻化作了阵阵后怕与虚脱，但他眼中那簇破开迷雾的火焰，却未曾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坚定。沙僧沉默地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师父，降妖宝杖依旧紧握，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观音菩萨离去的那个方向。

而我们的天蓬元帅猪八戒，此刻正一屁股瘫坐在泥泞的河岸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张大脸上，汗水和溅上的泥点混在一起，显得颇为狼狈。

“哎呦喂……俺的老祖宗诶……”八戒拍着自己肥硕的胸脯，心有余悸，“可吓死俺老猪了！猴哥啊猴哥，你是真敢干啊！连菩萨你都敢抡棒子！还有师父，您老人家平时念经拜佛最是虔诚，今天怎么……怎么就跟菩萨顶起牛来了？这西天路上，还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他絮絮叨叨，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用一种插科打诨的方式，缓解着内心极度的恐惧与不安。方才那等级别的冲突，那法则锁链的禁锢、杨柳枝的净化、金箍破碎的轰鸣，无一不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只觉天地都要翻覆一般。

孙悟空缓缓从空中落下，周身那磅礴而内敛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沉重了几分。他瞥了一眼絮叨的八戒，并未理会其言语中的怯懦，只是淡淡道：“呆子，少说两句，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他的目光扫过逐渐恢复清澈的河水，又望向西方，眼神深邃。金箍破碎，束缚尽去，力量虽暴涨，但前路的迷雾似乎并未消散，反而因与观音的正面冲突，变得更加诡谲难测。那“聆听者”背后的“秩序”，绝不会就此罢休。

八戒见悟空不理他，又见师父和沙僧都神色凝重，自觉无趣，嘟囔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上路，上路，就知道上路！这刚打完架，水米没打牙，吓也吓个半死，也不说弄点吃的压压惊……”

他一边抱怨，一边习惯性地去牵白龙马，眼睛却贼溜溜地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以果腹或者值钱的东西。这黑水河虽然凶险，但毕竟是远古遗迹沉没之地，说不定河滩上就能捡到点上古宝贝呢？就算没有宝贝，摸几条被共工星火异化、但此刻失去源头可能变得温顺的鱼来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八戒的脚步就不自觉地偏离了主路，朝着河岸一处水流相对平缓、露出大片黑色鹅卵石的滩涂溜达过去。

“嘿嘿，这地方看着不错，水退了，说不定能捡点河蚌……”八戒搓着手，小眼睛放光，浑然忘了刚才的惊吓。

唐僧见状，微微蹙眉，想要出声唤他回来，却被孙悟空以眼神制止。悟空眼中暗金与暗蓝光芒微闪，低声道：“无妨，让他去。这河底遗迹虽被俺收取了星火核心，但怨念死气沉积万年，非一时能散尽。这呆子皮糙肉厚，让他去探探路，碰碰钉子也好。”

沙僧也默默点头，只是将怀中的九幽镇魂骷捂得更紧了些，那骷骨在离开河底后，悸动已然平息，但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

八戒对此浑然不觉，兀自沉浸在“寻宝”的快乐中。他撅着屁股，在黑色的鹅卵石堆里翻捡，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忽然，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摔进了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浅坑里，啃了一嘴的泥沙。

“呸！呸！晦气！”八戒狼狈地爬起来，骂骂咧咧。

然而，他刚站起身，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圆滚滚，滑溜溜。他低头一看，只见浅坑底部，混杂在泥沙中的，赫然是几枚鸡蛋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幽蓝光泽的……珠子？

“诶？”八戒一愣，随即大喜，“宝贝！果然是宝贝！俺老猪就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连忙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黑色珠子捡了起来。珠子入手冰凉，触感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表面光滑，内部仿佛有暗蓝色的流质在缓缓转动，散发出微弱的、与共工星火同源但稀薄了无数倍的能量波动。

“嘿嘿，这玩意儿……看着就不一般！拿回去给师父瞧瞧，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八戒美滋滋地想道，全然忘了刚才孙悟空收取星火时的凶险，只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拿着珠子，兴冲冲地跑回师徒几人身边，献宝似的递到唐僧面前：“师父！师父！您快看！俺老猪捡到宝贝了！这一定是河神……哦不，是那共工大神留下的珠子！定能保佑咱们一路平安！”

唐僧闻言，凝目看去，他虽无法力洞察，但十世修行的灵觉让他立刻感到那珠子散发出的气息并不祥和，反而带着一丝隐晦的怨念与死寂，不由得眉头紧锁：“八戒，此物似乎不祥，还是……”

话音未落，一旁的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呆子！快扔掉！”

沙僧也同时脸色一变，急声道：“二师兄，那是……‘共工怨瞳’！是远古水族强者被怨念侵蚀、神魂凝聚不散所化的秽物！沾染不得！”

八戒被两人一喝，吓了一跳，手一抖，那几枚黑色珠子差点脱手。他兀自有些不信：“啥？怨……怨瞳？听着怪吓人的……但，但这看着挺漂亮的啊……”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几枚被他握在手中的“共工怨瞳”，似乎被生人的阳气与八戒体内不算精纯的仙灵之气刺激，表面的幽蓝光泽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内部的暗蓝色流质疯狂旋转，一股冰冷、粘稠、充满绝望与憎恨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八戒的手臂，猛地钻入他的体内！

“啊——！”

八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啸，眼前幻象丛生！他看到滔天的洪水淹没天地，看到不周山倾倒的末日景象，看到无数狰狞的水族在黑色的浪潮中挣扎咆哮！

他肥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黑，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手中的九齿钉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八戒！”唐僧惊呼。

孙悟空身形一动，已至八戒身前，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八戒持珠的手腕，混沌原初之力汹涌而入，强行切断那怨念的侵袭！同时，他另一只手凌空一抓，那几枚躁动不安的“共工怨瞳”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摄起，悬浮在半空。

暗蓝色的怨念如同实质的黑烟，从珠子上蒸腾而起，试图反抗，但在孙悟空那融合了双星火的混沌之力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珠子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变得如同普通顽石，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怨念源头被切断，八戒身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但人已软倒在地，双眼无神，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大……大师兄……俺……俺这是怎么了……”八戒有气无力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恐惧的颤抖。

孙悟空松开手，冷哼一声：“贪心不足的呆子！这黑水河底沉积的怨念，岂是你能沾染的？若非俺老孙出手快，你这身肥肉，就得成了滋养那些远古怨魂的点心了！”

唐僧上前，看着八戒这副惨状，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叹道：“八戒，为师早说过，莫要贪图外物，你总是不听。此番若不是悟空，你性命危矣！”

沙僧默默捡起八戒的钉耙，走到他身边，沉声道：“二师兄，此地凶险，非同小可，切莫再擅自行动了。”

八戒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寻宝的兴致，只觉得魂儿都快吓飞了，连连点头，带着哭腔道：“知道了，知道了……俺老猪再也不敢了……这鬼地方，太邪门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躲在孙悟空身后，再不敢离开半步，看向那恢复平静的黑水河的目光，充满了后怕。

经此一闹，队伍中那因对抗观音而产生的凝重压抑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只是添了几分对前路未知危险的警醒。

孙悟空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八戒，又看了看地上那几枚已无灵异的黑色石子，最后望向西方那依旧漫长的路途，心中暗道：“这西行路，步步杀机，处处陷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下来的路，只怕更不太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刚刚动用力量而略微躁动的双星火，沉声道：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师徒几人收拾心情，再次踏上征途。只是这一次，八戒变得异常老实，紧紧跟着队伍，再不敢东张西望，更别提脱离队伍去“寻宝”了。

黑水河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河水愈发清澈，但那河底深处埋葬的远古秘辛与无边怨念，以及由此引发的与观音菩萨的正面冲突，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预示着这场西行，早已偏离了最初的轨道，驶向更加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