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108章 辞行祭赛国

离了那黑色丛林，三人不再如之前那般谨慎潜行。孙悟空驾起遁光，裹挟着沙僧与八戒，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划破西牛贺洲昏沉的天空，径直朝着祭赛国的方向折返。

归心似箭，并非思乡，而是对那“戊土之源”的志在必得。

不过半日功夫，祭赛国那熟悉的边境山脉已映入眼帘。与上次到来时相比，山野间似乎少了几分灵动的生机，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暮之气。都城依旧矗立，只是那曾经日夜不熄、象征着佛宝光辉的金光寺塔顶，如今黯淡无光，如同失去了灵魂的巨兽，沉默地俯视着城池。

孙悟空并未直接闯入都城，而是在城外百里处的一座荒山上按下遁光。他需要先确认祭赛国如今的状况，以及那“戊土之源”的确切位置与获取方式。

混沌眼眸扫过都城方向，獬豸星火的洞察力穿透虚空，感知着城中的气息。与他离去时相比，城中那股盲目而狂热的佛门愿力已然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不安，以及……一丝极其隐晦、却顽强滋生的，对“真实”的渴望与探寻。看来，佛宝风波带来的信仰冲击，远比想象中更加深远。

而关于“戊土之源”，玉简碎片中的信息只指出了其存在于都城地脉深处，具体位置与获取方法却语焉不详。这需要他亲自以混沌本源与补天石感知，深入地脉进行探寻。

“老沙，八戒，”孙悟空收回目光，沉声道，“俺需潜入地脉，寻找那物。你们在此等候，隐匿气息，莫要惊动城中。”

沙僧点头，降妖宝杖顿地，九幽镇魂骷幽光流转，一道无形的幽冥屏障悄然扩散，将三人的气息与外界隔绝开来。“大师兄放心。”

八戒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摆摆手：“猴哥你去吧，俺跟沙师弟给你把风！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找什么，但看大师兄如此郑重，他也收起了玩笑之心。

孙悟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流光，如同水滴融入大地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脚下的荒山之中。

一入地底，周遭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厚重的大地元气所包裹。寻常仙神至此，只怕顷刻间便会被这磅礴的地脉压力碾碎，或是迷失方向。但孙悟空身负混沌本源与补天石传承，对大地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掌控。

他如同游鱼入水，在地脉深处快速穿行。混沌感知如同触须般向外蔓延，辨析着地脉能量的流向、纯度与属性。祭赛国都城之下的地脉，因之前佛宝长期汇聚愿力，显得有些“淤塞”与“虚浮”，但在更深、更古老的地层中，他果然感应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极其内敛、沉静，如同沉睡的巨龙，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厚重与生机。它深藏在炽热的地火岩浆与坚硬的核心岩层之下，与整个西牛贺洲的南部地脉隐隐相连，却又保持着自身的独立与纯净。

正是“戊土之源”！

孙悟空心中一喜，正欲靠近，却猛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在这“戊土之源”的周围，地脉能量的流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微微扭曲、阻滞！那感觉……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极其高明、几乎与地脉融为一体的……封印或者伪装！

若非他身负补天石对大地本源的敏锐感知，以及獬豸星火对“真实”的极致辩察，根本难以发现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差别！

“果然没这么简单……”孙悟空眼神一凝。留下玉简的先觉者，或许指明了“戊土之源”的存在，但这获取之路，显然也设置了考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没有贸然触动那无形的阻滞。混沌之力如同最细腻的砂纸，缓缓渗透、感知着那层屏障的结构。他发现，这屏障并非为了禁锢“戊土之源”，更像是一种……保护与筛选。它排斥着一切带有“秩序”烙印、或者心术不正、急功近利的能量与意念，唯有心怀“守护”与“承载”之志，且力量本质与大地亲和者，方能得到其认可，安然穿过。

这无疑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考验！

孙悟空收敛起所有杂念，将心神沉浸于补天石那“支撑天地、护佑苍生”的传承意志之中，同时引动体内那温润厚重的补天石本源造化之气。他不再试图“突破”，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将自身的气息与那层屏障缓缓同调、融合。

过程缓慢而艰难，那屏障仿佛拥有灵性，在仔细地“审视”着他的每一缕意念，每一分力量本源。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地表之上，沙僧维持着幽冥屏障，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八戒起初还能安静坐着，久了便开始有些焦躁，时不时站起来张望一下都城方向，又看看脚下毫无动静的山石。

“沙师弟，猴哥这下去都快两个时辰了，咋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出啥事吧？”八戒忍不住问道。

沙僧摇了摇头，声音沉稳：“大师兄自有分寸。此地地脉深厚，探寻需时。”

就在八戒等的快要抓耳挠腮之际——

脚下的大地，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深沉无比的震动！并非地龙翻身那种狂暴，更像是一颗巨大而有力的心脏，沉稳地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让人感到无比安心与厚重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暖流，自地底深处弥漫开来，瞬间掠过了整座荒山，甚至隐隐波及到了远处的祭赛国都城！

都城之中，那些原本因信仰崩塌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在这股气息拂过的瞬间，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宁气静，连日来的焦虑与恐惧都被抚平了许多。就连那枯萎的草木，似乎也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荒山之上，沙僧和八戒感受最为明显。沙僧只觉得自身的幽冥之力在这股厚重气息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凝实稳固；而八戒则感到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里，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那虚浮的根基似乎都被夯实了一丝！

“成了！”八戒惊喜道。

沙僧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下一刻，孙悟空的身影自山石中缓缓浮现。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沟通与融合消耗不小，但那双混沌眼眸却更加明亮深邃，周身气息也愈发显得厚重磅礴，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成了一体。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团鸡蛋大小、不断流转着温润黄光的土黄色气团正静静悬浮。那气团看似不起眼，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厚重与生机，正是那缕“戊土之源”！

“走！”孙悟空没有丝毫耽搁，将“戊土之源”小心收起，立刻驾起遁光。

此地异动虽短暂，但难保不会引起“秩序”或“聆听者”的注意。必须立刻离开！

遁光再起，这次是真正地远离祭赛国，朝着玉简碎片指引的、下一处可能存在碎片的方向，疾驰而去。

祭赛国，这个他们两度经过的国度，第一次带走了信仰，第二次，则带走了深藏地底的古老馈赠。

而他们留下的，或许只有那都城地脉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被取走本源后的空乏，以及那在迷茫中，偶然被一丝厚重气息抚慰过的人心。

辞行，无需言语。

征途，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