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声清晰的干咳打破庭院寂静,药房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云玖抬头,正撞上君辞琰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不知在那儿停了多久,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像无声的抗议。
“王爷?”云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您找我?”
她瞥见身旁的萧林,又补了一句:“还是来找萧神医?”
君辞琰的视线锁在她身上,声音泛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职?”
云玖一愣,这才想起,这几天过得太过自在,竟忘了自己还是王爷的贴身小厮兼试毒员。
她赶紧赔笑:“哪能啊王爷,属下时刻谨记本职,随叫随到,时刻准备为王爷献身!”
“献身?”君辞琰挑眉,眼底寒意稍褪,却染上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本王用不着你献身,只盼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云玖狗腿地点头:“是是是,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君辞琰淡淡扫过萧林和云玖,转动轮椅:“用膳。”
两人抬头,才惊觉窗外已是霞光漫天。
萧林挠挠头:“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有好些问题没问完呢。”
云玖拍拍他的肩:“萧神医,你已经够厉害了,别太卷。我得去给王爷布菜了。”
……
翌日,君辞琰依旧准时上朝,即便小七不在,他也不能露出破绽,以免被云玖察觉他们能听见她的心声。
早朝依旧安静得反常。
只有大臣们轮流出列汇报的枯燥声响。
云玖站在后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个出来那个进去,看得她实在无聊。
心里直嘀咕:【小七不在真没劲。这些大臣怎么回事?尽说些没用的,遇到问题不想办法,只会互相推诿,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
她继续默默吐槽:【都说国强要靠文武百官齐心,怎么我爹还跟户部尚书肖大人吵起来了?有什么好吵的?国库没钱,就去抄几个贪官的家啊。历朝历代就数贪官家里银子最多,士兵没粮饷?还是找贪官。贪官不处理,难道留着过年吗?】
底下正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顿时哑火。
他们何尝不知,可贪官岂是那么好揪的?
云玖心里盘算着:【等小七回来了,非得让它揪几个贪官出来,告诉王爷,一锅端了,充公。】
周围能听见心声的人,都在心里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真是深明大义。
早朝结束,云玖一回王府就钻进了药房。
君辞琰在外面瞧见她那迫不及待的背影,无奈摇头。
幸好今日萧林不在,他去军营给军医讲课了。
午膳时,云玖总算自觉地从药房出来,给君辞琰布菜。
她自己匆匆扒了几口饭,筷子一放,又一头扎回药房。
忙完公务,君辞琰踱到药房窗外,只见云玖在里面忙得团团转,一会儿称药,一会儿捣鼓器皿,也不知在配什么。
晚膳时分,云玖终于放慢速度,细细品尝起饭菜,一边说:“王爷,今晚就给您做第二个疗程。这次治疗后,您的腿就能有知觉了。”
君辞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不知为何,瞧她吃得香,他的心情就好上许多。
饭后,云玖忙着抓药、备水,准备药浴。
一切就绪后,她推着君辞琰走进浴室。室内早已热气蒸腾。
“王爷,都准备好了。”她伸手试了试水温,指尖被烫得微麻,却正是活血通络的最佳温度。
云玖自觉避到屏风后,扬声道:“王爷您快进去,一会儿水凉了,药效就该差了。”
屏风外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响,接着是木桶边沿被压紧的轻响,以及水波漫溢的动静。
云玖悄悄探头,见君辞琰已在桶中坐定,才捧着银针包走上前。
铜盆里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王爷,要施针了。”她半跪下来,指尖捻起一根长针,“这次穴位刺得深,要疏通淤堵的经脉,可能会疼,您忍着点。”
君辞琰低低“嗯”了一声,闭上眼,放松了肩背。
云玖凝神屏息,指尖如蝶翻飞,银针簌簌落向他肩颈、腰侧与腿间的穴位。
每一针都又快又准,针尾轻颤,将药力不断导入经络深处。
不过片刻,君辞琰额角就渗出细密汗珠,唇线紧抿,却一声未吭。
云玖扎完最后一针,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搬来一张竹凳坐在桶边守着。
烛光在水面上晃动,映得药汤颜色逐渐转深。
云玖问道:“王爷,赤阳草和玄冰藻有消息了吗?”
君辞琰闭着眼,声音有些轻:“玄冰藻,云山和云肆已经找到了,云耳去接了,估计过几日便能到。赤阳草也有下落,京城的鬼市拍卖会过几天会卖,届时云陆会去拍下来。”
云玖一听到“鬼市”,眼睛顿时亮了:“王爷,我能去看看吗?”
君辞琰睁开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目光,语气不由得放柔:“好,等云陆回来,让他带你去。到时候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一刻钟后,她依次起针,银针拔出时,针尖竟带出些许暗黑的血珠。
又过了一个时辰,浴桶中的水已彻底变为墨色。
君辞琰从桶中出来后,云玖立即上前问:“王爷,感觉怎么样?”
她仰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是不是比上次轻松些?”
君辞琰试着动了动脚趾,一股久违的酸胀感顺着小腿蔓延而上,虽然微弱,却真实得让他心头一震。
他望着云玖亮晶晶的眼睛,缓缓点头:“嗯,有知觉了。”
云玖顿时眉开眼笑,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看吧,我的医术就是最厉害的,可惜小七还在升级,不然非得让它夸我三天三夜!】
君辞琰听着她的心声,嘴角不自觉扬起,顺着她的话道:“多谢,你的医术确实高明。”
“那当然!”云玖下巴一扬,满脸自豪,“我早就说过,这毒我能解。”
说着,她又取出几根短针,在他膝盖周围的穴位快速下针,手法比先前更轻柔:“这几针巩固一下,让气血更顺畅。”
银针落下,君辞琰只觉一阵酥麻,比先前的刺痛舒服不少。
待收针完毕、收拾妥当,云玖从药箱里取出个白瓷瓶塞进他手里:“这是凝神固本的药丸,每日辰时用温水送服一粒。”
她认真叮嘱:“王爷刚施完针,今晚务必好好休息,明天最好也别上朝,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