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剑锋倒台带来的震撼余波,在党校内部逐渐转化为一种更为微妙的氛围。明面上的针对和试探几乎绝迹,但陈默能感觉到,一种更深的、更隐蔽的审视无处不在。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力场中心,周围的空气都因他而变得粘稠、敏感。
课程照常进行,小组讨论依旧热烈。但陈默发现,当他发言时,倾听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多,也更沉默。有些之前对他不假辞色的学员,如今也会在他路过时,微微点头示意。权力的格局总是最灵敏的晴雨表,即便在这个以学习为名的象牙塔内也不例外。
周亦与他的交往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在一次关于“政府产业引导基金风险防控”的课后,他主动走到陈默身边,看似随意地提点了一句:“有些模式,听起来完美,但水土不服是大问题。尤其是牵扯到国际资本和尖端技术,里面的门道很深,有时候,慢一点,比快一点更稳妥。” 陈默心领神会,这是在提醒他,科森项目以及后续可能的合作,需更加注重风险把控,防止被人从技术或资本层面做文章。这是来自更高层面的经验之谈,也是善意的警告。
巴图尔则依旧是他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偶尔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佩服。“老陈,我现在算是服了你了。不过,”他凑近了低声道,“我咋觉得,这楼里盯着咱们的眼睛,没少反而多了?一个个都他娘的跟闷嘴葫芦似的,看着瘆人。”
陈默笑了笑,没说话。巴图尔的直觉很准。韩剑锋虽然倒了,但他背后势力在党校内部经营的关系网,绝不会只有明面上那一条线。那些隐藏得更深的“眼睛”和“耳朵”,此刻恐怕正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个指令,或者,在重新评估他陈默的价值和威胁等级。
这天下午,他接到了林洛书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
“陈默,没打扰你学习吧?”
“没有,刚好休息。”听到她的声音,陈默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那就好。给你打电话,是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林洛书顿了顿,说道,“‘墨香阁’旁边那家一直空着的铺面,前几天突然被人盘下来了,动作很快,已经在装修了。”
陈默微微挑眉,这似乎没什么特别。
林洛书继续道:“我开始也没在意。但昨天,装修的工人不小心把材料堆到了我店门口,我去沟通,正好碰到了店主过来查看进度。你猜是谁?”
“谁?”
“是徐敏杰,徐总。”
徐敏杰?敏杰微电子的CEO?陈默愣住了。徐敏杰怎么会跑到江州老城区,盘下一个书店旁边的铺面?
“他认出我了,很客气,还特意过来道歉。”林洛书说道,“他跟我说,他盘下那个铺面,不是做生意用的。是打算改造成一个小的‘集成电路主题展示与交流空间’,免费向市民和感兴趣的学生开放。他说……芯片产业不能总是高高在上,藏在工业园区里,得让人看得见,摸得着,至少得知道它是什么。他觉得我们书店这边的文化氛围很好,适合做这种事。”
陈默握着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徐敏杰的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业行为,更像是一种……情怀,一种责任,一种对他所坚持的产业理想的另一种形式的呼应和支持。在他于高层博弈、暗流涌动的党校中奋力搏杀时,在江州,依然有人以这样一种安静而执着的方式,耕耘着那片他们共同看好的产业土壤。
“他还说……”林洛书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等空间弄好了,第一个请你来剪彩。他说,没有你陈局长,就没有敏杰微电子的今天,也没有江州集成电路产业的星星之火。”
陈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代我谢谢徐总。告诉他,我一定去。”
挂断电话后,陈默久久伫立。徐敏杰的消息,像一缕清风,吹进了他有些紧绷和压抑的内心。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几个学员正抱着书边走边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远处,党校的旗帜在蓝天映衬下飘扬。
他意识到,他所争斗、所守护的,并不仅仅是官位、权力或者某个项目的成败。其背后,是像徐敏杰这样实干的企业家的发展空间,是江州那片土地上升腾起来的产业希望,是无数普通人可能因此而改变的命运轨迹。这远比那张冰冷的警告纸条,更有分量,也更能定义他前进的意义。
然而,现实的残酷并不会因为一丝温情而消退。几天后,何卫东的一通加密电话,再次将严峻的形势摆在了他的面前。
“局长,韩剑锋的案子,基本定性了。经济问题,滥用职权,与不法商人勾结,数额特别巨大,影响特别恶劣。移交司法程序只是时间问题。”何卫东的语气并无多少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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