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报财经周刊那篇经过“软化”处理的报道最终还是刊发了。尽管语气不再那么尖锐,但核心的质疑仍在,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江州经开区快速发展的表象上。
陈默准备的情况说明和正面宣传材料也同步通过各种渠道释放出去。一时间,关于江州经开区发展模式的讨论,在特定的圈子里泛起了一些水花。支持者认为这是中西部地区敢闯敢试的典范,质疑者则依旧担忧其可持续性。
这天上午,陈默接到市委办通知,让他下午三点到赵强书记办公室一趟。
放下电话,陈默沉吟了片刻。这个时候市委书记亲自召见,大概率与近期的舆论风波有关。他仔细梳理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尤其是人才新政和联合实验室的推进情况,确保心中有数。
下午,陈默准时来到赵强办公室外间。李国栋看到他,起身迎了一下,低声道:“老板在里面,情绪还行,但话可能不会太好听。”
陈默点点头:“明白,谢谢国栋兄。”
走进办公室,赵强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书记。”陈默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坐下。
赵强放下文件,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没有绕圈子:“最近关于你们经开区的议论不少啊。又是人才新政,又是联合实验室,风头出得挺足。”
陈默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进入正题了。他坐直身体,准备解释。
但赵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有议论,很正常。树大招风嘛。但是,陈默,你要清楚,你现在不是躲在后面出点子的科长了,你是党工委委员,是经济发展局的一把手。你的每一个决策,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项目,更是整个经开区的发展方向,甚至关系到市委市政府的脸面!”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陈默感到了压力。
“搞人才引进,思路是对的。但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急?标准定那么高,钱从哪里来?其他部门、其他区县会不会有看法?说你搞特殊化,说你寅吃卯粮?”赵强目光如炬,盯着陈默,“还有那个联合实验室,想法很好,但合作机制想清楚没有?知识产权怎么分?投入风险怎么担?别到时候肉没吃到,惹一身骚,还得市里给你们擦屁股!”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锤子敲打在陈默心上。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赵强个人的疑问,也代表了市里一部分领导,甚至省里某些层面的观望和担忧。
“书记,我向您汇报一下具体情况。”陈默稳住心神,开始条理清晰地解释,“关于人才资金,我们做了精密测算,主要来源于产业引导基金的部分收益和省级配套资金的争取,不会额外增加财政负担。政策设计上,我们也强调了绩效导向,不是撒胡椒面……”
“至于联合实验室,我们坚持市场化原则,共建协议明确了各方权责利,知识产权按投入和贡献分配,风险共担。目前敏杰、芯辰和省理工大积极性都很高,因为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需求……”
他没有纠结于媒体报道的真假,而是聚焦于工作本身的逻辑和进展,用数据和事实说话。
赵强听着,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严肃:“我不是否定你的工作。你们经开区这两年确实干得不错,打开了局面。但是,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谨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告诫的意味:“有人跟我反映,说你陈默现在有点膨胀,听不进不同意见,做事太独。有没有这回事?”
陈默心头一震,知道这才是今天谈话最核心的敲打。他立刻表态:“书记,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工作中我始终坚持集体决策,重大事项都及时向郑书记和班子汇报。可能是我性子急,推动工作力度比较大,方式方法上还有欠缺,让一些同志产生了误会。我一定深刻反思,注意改进。”
看到陈默态度端正,赵强这才靠回沙发,语气缓和了一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还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学会团结大多数人一起干事。开发区的工作,光靠你一个人,或者光靠经济发展局,是干不成的。要懂得借力,也要懂得平衡。”
“是,书记的教诲我牢记在心。”陈默诚恳地说。
“嗯。”赵强摆摆手,“去吧,把工作扎扎实实干好,比什么都强。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用太在意,但也不能完全不当回事。自己要把握好度。”
从赵强办公室出来,陈默后背沁出了一层细汗。这次谈话,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一次高水平的政治点拨。赵强既肯定了他的成绩,也尖锐地指出了他可能存在的问题和潜在的风险,更是提醒他要注意人际关系和工作方法。
李国栋送他出来,在走廊上低声说:“老板这是爱护你。有些话,他得说在前面。”
“我明白。”陈默深吸一口气,“谢谢国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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