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是六月底才真正开起来的。
牌子不大,用的是旧木板,苏婉自己刷的漆。字写得不算好看,一笔一画慢慢描出来的——“家常饭”。下面还加了一行小字,颜色浅一点:现炒现做。
刘长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那条街不算热闹,一头是工地,一头是老居民区。中午人多,早晚冷清。隔壁是卖五金的,再过去是一家修电动车的,门口常年堆着旧轮胎和拆下来的零件。小店夹在中间,看着有点不起眼。
“就这儿?” 他问。
苏婉点头,把卷帘门往上推了一点,又停下来调整角度。
“租金便宜。” 她说,“再说,工地的人多,吃饭方便。”
刘长河没说行不行,只是帮她把门彻底推上去,又检查了一下门锁。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他问。
“先试试。” 她说,“忙不过来再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像是在说今天的菜价。
店里不大,四张桌子,八把椅子,靠墙放了一排矮凳。厨房和外面就隔了一道半高的墙,能看见灶台。油烟机是新的,声音不小,一开起来,整个屋子都是嗡嗡的。
第一天营业,苏婉起得很早。
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轻手轻脚地下床,怕吵醒刘长河。洗漱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眼圈有点重,头发也没来得及染,白发藏在里面,不仔细看不明显。
她没多想。
早市在三条街外,她骑着旧电动车过去,篮子里放着两个布袋。挑菜的时候,她蹲在摊前,手指捏着菜叶,仔细看。老板问她要多少,她说少点,新鲜就行。
肉是前一天就订好的,老板认识她,给她留了两斤排骨,还多切了一小块五花。
“新店?” 老板问。
“嗯。” 她说。
“慢慢来。” 老板说。
她点头,把钱递过去。
回到店里,她一个人把菜洗了,切了,摆进冰柜。案板是新的,但刀还是家里那把,用了很多年,刀柄磨得发亮。她切菜的时候很稳,动作不快,却准。
第一锅菜,是红烧排骨。
她没急着出餐,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盐轻了点,又补了一点酱油。锅盖盖上的时候,她站在一旁,看着灶火。
火不大,却稳。
十点多,第一批客人来了。
是工地上的人。
穿着工作服,鞋上全是灰,有的还带着泥。进门的时候,他们站在门口看了看,有点犹豫。
“吃饭吗?” 苏婉从厨房探出头。
“能吃吗?” 有人问。
“能。” 她说,“现做。”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进来了。
“有啥?” 其中一个问。
“家常菜。” 她说,“红烧排骨,土豆丝,西红柿炒蛋,今天还有炖豆角。”
“多少钱?” 那人又问。
“按份算。” 她说,“不贵。”
那人点了点头。
第一份菜端出去的时候,苏婉的手有点抖。
不是端不稳,是心里没底。
她把盘子放下,说了句“慢用”,就退回厨房。
隔着那道墙,她能听见他们说话。
“这味儿行。”
“排骨炖得烂。”
“比盒饭强。”
她站在那儿,背靠着墙,没动。
心里那点绷着的东西,慢慢松了一点。
中午最忙的时候,刘长河来了。
他没提前说,直接从工地过来,衣服上还带着水泥味。他站在门口,看见屋里坐满了人,一时间没进去。
苏婉看见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她问。
“路过。” 他说。
她往里看了一眼,低声说:“现在忙。”
“我不吃。” 他说,“看看就走。”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炒菜。
刘长河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的围裙上溅了油点,头发扎得不算整齐,有几缕掉下来,被汗打湿,贴在脸边。她动作很快,却不慌,锅铲翻动的时候,声音很实。
有个工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也是老板?” 那人问。
“不是。” 刘长河说。
“那你站门口干啥。” 那人笑。
“等人。” 他说。
苏婉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才抽空走到他身边。
“你回去吧。” 她说,“晚上再来。”
刘长河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屋里的桌子。
坐满了。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点复杂。
不是骄傲,也不是担心。
像是看见一件熟悉的东西,换了个样子,却还在那儿。
晚上收摊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最后一桌走了,苏婉把门关上,长出了一口气。她坐在凳子上,腿有点发软。
刘长河帮她收拾。
洗碗的时候,他发现她的手指有点红。
“烫的?” 他问。
“油溅了一下。” 她说,“不严重。”
他没说话,把水温调低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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