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金龙令牌比想象中更有用。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物资就送到了天坛——不是三车,而是三十车。药品、食物、灵石、布阵材料,甚至还有十几箱罕见的古籍和阵图。
随物资一起来的,还有九个密封的玉简。
“九大龙脉节点的详细信息。”送东西来的是一位老太监,声音尖细,“陛下说,陆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国库已全面开放,各地资源正在调集中。”
陆尘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心头一震。
玉简里的信息详细得可怕——每个节点的精确坐标、地质结构、灵力流向、历代加固记录,甚至还有节点周围三百里内的所有势力分布、人口密度、历史变迁。
这根本不是临时准备的,而是帝国积累了上千年的绝密档案!
“陛下还说,”老太监压低声音,“龙脉节点关乎国运,知晓者不超过五人。如今全部交给陆先生,是陛下最大的诚意。希望陆先生……不要让陛下失望。”
“请转告陛下,守墓人必尽全力。”
老太监躬身退下。
陆尘立刻召集守墓人核心成员——红鸾、独眼大汉(他叫铁山)、墨文,还有另外三位小队长。
“九大节点,分布帝国九大行省,最远的在西北荒漠,最近的在皇陵地下。”陆尘摊开地图,手指点着九个标记点,“我们要在八十天内,在九个节点布下‘墓园锚点’,最后在帝都完成大阵链接。”
“时间太紧了。”红鸾皱眉,“每个节点至少需要三天布置,来回赶路更耗时。就算分成九队同时进行,也至少要一个月。”
“而且路上不会太平。”铁山接口,“国师经营八百年,党羽遍布朝野。现在他死了,那些党羽要么狗急跳墙,要么想抢夺遗产。我们带着这么多资源到处跑,就是活靶子。”
“还有宗门和世家。”墨文推了推眼镜,“祭天大典他们损失惨重,对守墓人又忌惮又贪婪。我敢打赌,现在至少有十几个势力在盯着我们,就等我们分散,然后各个击破。”
问题很多,个个致命。
苏小婉站在一旁,忽然开口:“我们能不能……不分散?”
所有人都看向她。
“九大节点必须同时激活,这是大阵的基础要求。”陆尘解释,“不同时激活,灵力流会失衡,大阵会崩溃。”
“那如果……”苏小婉想了想,“我们不亲自去每个节点呢?”
“什么意思?”
“让当地人去布阵。”苏小婉说,“帝国在每个行省都有驻军,有官员,有忠于皇帝的势力。我们把布阵方法和材料交给他们,让他们在当地布阵,我们只负责最后的核心链接。”
短暂沉默。
“风险很大。”墨文第一个反对,“布阵需要精确到毫厘,普通人做不到。而且一旦阵图泄露,被敌对势力篡改,整个大阵都会变成陷阱。”
“那如果……我们派核心成员带队,每个节点只去两三人,其余从当地选拔可靠人手协助呢?”苏小婉继续道,“这样既能保证精度,又能缩短时间。而且当地势力熟悉地形和环境,效率更高。”
陆尘陷入沉思。
这办法不是不行,但确实冒险。守墓人本就人少,再分散到九个地方,每个小队只有两三人,万一遇到袭击,连自保都难。
“老大,我觉得可以试试。”铁山忽然开口,“咱们守墓人最擅长的不就是绝境求生吗?当年在墓园里,哪次不是以少打多?再说了……”
他咧嘴一笑:“现在整个帝国都知道咱们在拯救世界,那些想动手的,也得掂量掂量后果。真把咱们全灭了,三个月后末日降临,他们也得死。”
这话糙理不糙。
“而且,”红鸾补充,“我们可以给每个小队配发紧急通讯符。一旦遇险,其他小队可以支援。另外……我建议请皇帝派暗卫随行。既是保护,也是监督。”
监督二字说得很直白,但在场的人都懂——皇帝不可能完全信任守墓人,派人随行是必然的。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提出。
陆尘权衡片刻,终于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他看向地图:“九个节点,我们分九队。我、小婉、墨文留在帝都,负责总控和最后的核心阵眼。其余六位队长各带一队,红鸾和铁山带两队去最远的西北和东南节点。”
“现在开始分组,半个时辰后出发。”
守墓人全员行动起来。
分组很顺利,但到了物资分配时,问题来了。
“老大,西北节点在荒漠深处,需要至少三套‘御风阵盘’才能穿越沙暴区。”负责西北的小队长是个精瘦汉子,叫飞鹰,“但库存只有两套。”
“东南节点在海岛上,需要避水珠。”另一队也开口。
“我们这边要穿越三个宗门的领地,需要隐匿符……”
需求太多,资源不够。
陆尘正要协调,一个声音从营地外传来:
“诸位莫急,陛下有旨,所需物资,帝国全力供应。”
众人转头,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还是那位老太监,但他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车上满载各种珍稀材料。更让人意外的是,车队旁还跟着几十个穿着各异的人——有宗门长老,有世家家主,甚至还有几个气息诡异的散修。
“这是……”陆尘皱眉。
“陛下召集了帝都所有势力的代表。”老太监躬身,“诸位都已知晓末日之事,愿意贡献一份力量。这些人都是各家派出的精英,可随守墓人小队前往各地,协助布阵。”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若陆先生不放心,可以不用。”
这招高明。
皇帝把选择权给了陆尘——用,就代表接受各方势力的“协助”,同时也接受了他们的监督和渗透。不用,就是公开表示不信任,可能会得罪整个帝都上层。
陆尘看向那些人。
一个白须老者上前一步,正是赵千山所属宗门的二长老:“陆先生,此前多有误会。但末日当前,宗门愿放下成见,与守墓人共渡难关。”
另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开口:“李家愿出三百万灵石,五十车物资,并派十名阵法师随行。”
“王家也是。”
“刘家……”
表态声此起彼伏。
陆尘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未必真心想帮忙,更多是来分一杯羹。龙脉节点是大机缘,布阵过程能接触到帝国核心机密,还能和守墓人建立关系。末日若成,他们是功臣;末日若败,他们也有退路。
但眼下,他没得选。
“多谢诸位。”陆尘抱拳,“既然大家同心协力,那陆某就不客气了。请各队队长与各家代表对接,半个时辰内完成人员物资分配,即刻出发。”
“是!”
场面热闹起来。
苏小婉悄悄走到陆尘身边,低声道:“师兄,真的放心让他们跟着?”
“不放心也得放。”陆尘苦笑,“我们现在是走钢丝,任何一边失衡都会掉下去。与其防着所有人,不如把所有人都拉上这条船——船沉了,谁也别想活。”
他看向远方,眼神深邃:“而且……这也是一次机会。守墓人不能永远孤军奋战,我们需要盟友,哪怕是不那么可靠的盟友。”
半个时辰后,九支队伍整装待发。
每队少则七八人,多则二十几人,除了守墓人核心成员,还有各家派出的“协助者”。物资分配完毕,紧急通讯符分发到位。
陆尘站在天坛高处,看着下面数百人的队伍。
“诸位。”他开口,声音传遍全场,“八十天后,噬光之暗本体降临。届时,要么我们成功,帝都得以保全;要么我们失败,所有人一起死。”
“这八十天,我们要走遍帝国九大行省,在龙脉节点布下锚点,最后在帝都完成‘文明墓园降临大阵’。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可能会死很多人。”
他顿了顿:“现在想退出的,可以留下,没人会怪你。”
没人动。
“很好。”陆尘点头,“那么,我只有一句话——”
他抬起右手,握拳抵在心口。
“守墓人,守的不只是墓,更是希望。愿希望与我们同在。”
“愿希望与我们同在!”守墓人全员行礼。
“出发!”
九支队伍,九个方向,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天坛,消失在晨光中。
陆尘、苏小婉、墨文留在原地,看着空荡下来的营地。
“师兄,我们做什么?”苏小婉问。
“做最难的。”陆尘转身,走向山河鼎,“布设核心阵眼——九宫锁龙阵的阵心。”
他走到鼎前,鼎身上的裂痕依旧,灰光隐现。
墨文跟上来,拿出一个复杂的罗盘:“根据计算,核心阵眼必须与山河鼎共鸣,以鼎为基,以龙脉为源,以墓园之力为引。但问题是……山河鼎现在是个‘污染源’,它内部还残留着噬光之暗的气息。强行共鸣,可能会提前激活污染。”
“所以需要净化。”陆尘看向苏小婉,“小婉,你的圣痕能做到吗?”
苏小婉走到鼎边,伸手触摸鼎身。圣痕亮起,金红色的光芒渗入青铜。
片刻后,她皱眉:“能净化,但很慢。鼎内的污染已经渗透到材质深处,要完全净化……至少需要一个月。”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陆尘摇头,“必须想其他办法。”
他绕着山河鼎走了三圈,忽然停步。
“墨文,如果……我们不净化污染,反而利用它呢?”
“什么?”墨文一愣。
“噬光之暗的气息是污染,但也是‘坐标’。”陆尘眼中闪过一道光,“如果我们以污染为引,反向构筑阵法,把整个大阵变成一座‘囚笼’,专门针对噬光之暗的囚笼……”
他越说越快:“九大节点不是锚点,而是九把锁。核心阵眼不是阵心,而是诱饵。等噬光之暗降临,它会第一时间被山河鼎吸引,试图吞噬里面的污染完成进化。而那时,九把锁同时落下,将它困在鼎中!”
墨文瞪大眼睛:“老大,你这是要……把噬光之暗本体,收容进山河鼎?!”
“对。”陆尘点头,“既然杀不死,就关起来。文明墓园里关的异常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可那是噬光之暗!概念级存在!山河鼎承受不住……”
“所以需要加固。”陆尘看向苏小婉,“小婉,如果以你的圣痕为封印核心,你能坚持多久?”
苏小婉毫不犹豫:“只要能关住它,多久都行。”
“好。”陆尘深吸一口气,“那就这么定了。墨文,重新计算阵法结构,把所有‘防御’模块改成‘收容’模块。小婉,你开始准备圣痕封印术——我会教你怎么做。”
“那九支队伍那边……”墨文问。
“照常。”陆尘说,“计划改变的事,暂时保密。等他们布完节点,我再通知切换模式。”
“为什么保密?”
“因为……”陆尘看向远方,“我们不知道,那些‘协助者’里,有没有人已经被侵蚀,或者……根本就是噬光之暗的棋子。”
墨文倒吸一口凉气。
苏小婉也脸色发白。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八十天,将是一场遍布整个帝国的……暗战。
“开始吧。”陆尘转身,“时间不等人。”
晨光中,三人围着山河鼎忙碌起来。
而在帝都各处,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天坛。
皇宫深处,皇帝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天坛方向,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
“陛下,守墓人已出发。”暗卫统领萧漠单膝跪地。
“嗯。”皇帝应了一声,“萧漠,你说……陆尘的计划,能成吗?”
“臣不知。”萧漠老实回答,“但臣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皇帝喃喃自语,将棋子按在棋盘上。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九支队伍,九个方向,九场征程。
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