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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如墨，从天坛顶端倾泻而下。
守墓人结成的黑色结界像一口倒扣的巨碗，将方圆百丈笼罩在内。结界内，黑雾翻腾，不断撞击着结界内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结界外，广场上数万人惊恐后退，却没人离开——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结界内的战况。
这场战斗的胜负，关系到整个帝都的存亡。
“维持结界！”陆尘厉喝，“第二队，压制黑雾扩散！第三队，准备收容程序！”
守墓人分工明确。独眼大汉带领的第二队全员结印，上百道黑色锁链从他们手中射出，如蛛网般交织，进一步束缚黑雾。第三队则开始布置某种复杂仪式——他们在地上刻画血色符文，空气中弥漫起诡异的波动。
苏小婉握紧断法石，正要冲向山河鼎，却被陆尘一把拉住。
“等等。”他盯着黑雾深处，“国师还没死，他在等我们靠近。”
话音刚落，黑雾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陆尘……你果然知道得不少……”
黑雾向两侧分开，国师玄机真人的身影缓缓走出。但他此刻的模样，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
月白道袍被黑雾浸染，变成诡异的暗紫色。原本鹤发童颜的脸上，爬满了紫黑色的血管，双眼漆黑如墨，看不到半点眼白。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畸变——背部隆起，手臂拉长，指甲变成乌黑的利爪。
他已经不是人了。
是被噬光之暗分魂侵蚀、正在向某种怪物转化的存在。
“但你知道又如何？”国师——或者说，怪物——张开嘴，声音嘶哑刺耳，“分魂已经激活，血祭大阵已经开始逆转抽取……最多半个时辰，这结界就会崩溃。到时候，黑雾席卷帝都，所有人都将成为噬光之暗复苏的养料！”
他看向苏小婉，眼中闪过贪婪：“而你，圣痕者……你的纯净血脉，是分魂最好的容器。等我吞噬了你，就能完全掌控分魂，成为新的……”
“成为新的噬光之暗？”陆尘打断他，“做你的梦。”
他上前一步，挡在苏小婉身前：“小婉，按计划行事。国师交给我。”
“可是师兄……”
“相信我。”陆尘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守墓人处理异常，从来不是靠蛮力。”
话音落，他双手结印，口中开始念诵某种古老拗口的咒文。那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音节诡异，音调扭曲，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有形之物，在空中凝结成黑色的符文。
随着咒文响起，陆尘身后，一个巨大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座坟墓。
一座由无数墓碑堆砌而成的、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坟墓虚影！每一块墓碑上都刻着扭曲的文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文明墓园……”国师瞳孔骤缩，“你竟然能召唤墓园投影？！”
“不只是投影。”陆尘睁开眼，眼中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暗，“今日，我要将你，连同这分魂一起……收容入墓！”
最后一个字吐出，墓园虚影轰然震动！数百块墓碑脱离虚影，化作实体，如暴雨般砸向国师！
“雕虫小技！”国师怒吼，利爪挥舞，黑雾凝聚成数十条触手，迎向墓碑。
触手与墓碑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黑雾与死寂气息交织，空间都开始扭曲！
趁此机会，苏小婉动了。
圣痕全力爆发，金红色的光芒包裹全身，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山河鼎！
“拦住她！”国师咆哮。
黑雾中，突然冲出十几道身影——正是之前被拖入地洞的那九名黑袍祭司，还有另外几个气息诡异的存在！他们都被侵蚀了，眼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悍不畏死地扑向苏小婉！
“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守墓人第三队动了。为首的是一个红发女子，她抬手一挥，地上那些血色符文瞬间亮起！一道道血色锁链从符文中射出，精准缠住了所有扑向苏小婉的侵蚀者！
“规则：禁锢。”红发女子冷声道，“在仪式完成前，你们无法移动分毫。”
侵蚀者们疯狂挣扎，但血色锁链纹丝不动。这是规则层面的压制，不是力量能挣脱的。
苏小婉没有回头，她的眼中只有山河鼎。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黑雾越来越浓，圣痕的光芒在黑暗中艰难支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黑雾抽取，意识开始模糊。
不能停！她咬牙，继续前冲。
五丈……三丈……
终于，她的手触碰到鼎身！
青铜鼎身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鼎内散发出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绝望气息。那些痛苦的面孔在鼎壁上扭曲，无声嘶吼，仿佛在警告她远离。
“对不起了……”苏小婉低语，取出断法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向鼎身内侧！
“啪！”
石头贴上青铜，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黑雾停止了翻腾。
正在与陆尘交战的国师僵在原地。
连守墓人结成的结界，都出现了刹那的凝固。
然后——
“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从山河鼎内部传出。
鼎壁上那些痛苦面孔，一个个露出解脱的神色，化作光点消散。暗红色的血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青铜原本的质朴光泽。
但黑雾没有消散。
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狂暴了！
“愚蠢！”国师的狂笑声响起，“你以为断法石能切断连接？错了！它切断的只是分魂与山河鼎的绑定！现在，分魂自由了！”
他张开双臂，黑雾疯狂涌入他的身体！他的畸变速度骤然加快，背部隆起破开，伸出三对漆黑的骨翼！头颅裂开，又长出两个狰狞的副首！
“哈哈哈……自由了！终于自由了！”三个头颅同时狂笑，“现在，就让我完全吞噬这具身体，成为完整的……”
话音未落。
陆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不是瞬移，不是高速移动，而是……从国师自己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你……”国师的三颗头颅同时露出惊骇。
“你太专注于分魂了。”陆尘平静地说，右手按在国师胸口，“以至于忘了，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分魂本身。”
他的掌心，一个黑色的漩涡开始旋转。
那漩涡不大，却散发着比黑雾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那不是噬光之暗的黑暗，而是……虚无的黑暗。是万物终结的黑暗。
“这是什么？！”国师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黑雾——噬光之暗分魂的力量——正被那漩涡疯狂吞噬！
“文明墓园，功能区之一：深渊吞噬。”陆尘一字一顿，“专门用来处理你这种……无法常规收容的异常。”
“不……不可能！”国师疯狂挣扎，三对骨翼拍打，利爪撕向陆尘。
但陆尘的身体开始虚化，所有攻击都穿体而过。
“你伤不了我。”陆尘说，“因为此刻的我，处于‘收容状态’，免疫一切物理和能量攻击。这是规则。”
他掌心的漩涡越来越大，国师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被一点点拉入漩涡。
“不……我是噬光之暗……我是永恒……”国师的三颗头颅同时嘶吼。
“不，你只是一缕分魂，一个被囚禁了八百年的可怜虫。”陆尘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现在，该安息了。”
漩涡彻底吞没了国师。
黑雾失去了源头，开始迅速消散。
守墓人结成的结界也缓缓撤去。
阳光重新洒落天坛。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坛顶——那里，山河鼎恢复了原状，静静矗立。鼎前，陆尘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苏小婉扶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而国师……消失了。
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结……结束了？”有人喃喃自语。
“好像是……国师被……被吞噬了？”
“那黑雾……散了？”
短暂的沉默后，广场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守墓人！守墓人！”
“陆尘！苏小婉！”
劫后余生的喜悦，淹没了所有人。
但陆尘没有笑。
他撑着苏小婉的手站起来，看向山河鼎，眼神凝重。
“师兄，怎么了？”苏小婉问。
“不对劲。”陆尘低声说，“噬光之暗的分魂，不应该这么弱。国师临死前那句话……‘我是永恒’……那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他走到鼎边，伸手抚摸鼎身。
断法石还贴在鼎内侧，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但陆尘能感觉到，鼎内深处，有什么东西……还在活动。
“小婉，退后。”
苏小婉依言后退。
陆尘双手按在鼎上，墓园的力量全力灌注。
他要彻底检查山河鼎内部。
但就在墓园力量接触鼎内空间的瞬间——
“轰！！！”
整个天坛，不，是整个帝都，剧烈震动起来！
山河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黑雾，也不是血光，而是一种……混沌的、灰蒙蒙的光！
那光芒中，传出无数声音的重叠：
“牢笼……破碎……”
“食粮……成熟……”
“噬光……终临……”
陆尘脸色大变。
这不是分魂！
这是……噬光之暗本体的意识，通过分魂这个坐标，正在强行降临！
国师从头到尾，都不是想成为噬光之暗。
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作为祭品，为噬光之暗本体的降临，打开一道门！
而现在，门开了。
“所有人！”陆尘嘶声厉喝，“撤离广场！立刻！”
但已经晚了。
灰光从山河鼎中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一只覆盖着无数眼睛的、无法形容的巨手，缓缓探出……
只是探出一小截指尖，恐怖的威压就让整个帝都的空间开始扭曲！
广场上，修为低于元婴期的修士，直接七窍流血，昏死过去！就连化神期的强者，也感到呼吸困难，灵力运转停滞！
这才是真正的噬光之暗！
哪怕只是本体的一小部分投影，也足以让整个帝国……不，让整个大陆颤抖！
“守墓人！”陆尘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启动最终预案！”
守墓人全员脸色凝重，但无人退缩。
红发女子点头：“明白。展开‘文明墓园’真实投影，强制收容噬光之暗投影——哪怕只是暂时的！”
独眼大汉咧嘴一笑：“早就等这一天了。兄弟们，结阵！”
上百名守墓人同时结印，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光，光芒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阵法图案。
而阵法中央，正是那座无边无际的文明墓园虚影——但这一次，虚影开始凝实！
“以守墓人之名……”陆尘踏上虚空，每一步，脚下都浮现出一块墓碑，“以文明墓园之力……”
他抬头，看向那只覆盖无数眼睛的巨手。
“此地，禁止异常降临。”
话音落，墓园虚影彻底凝实，化作一座真实的、望不到边际的坟墓世界，朝那只巨手……镇压而下！
巨手与墓园碰撞。
没有声音。
因为声音被规则抹去了。
只有光——灰光与黑光的交织，然后同时炸开，化作席卷天地的风暴！
风暴中，陆尘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师兄！”苏小婉冲过去接住他。
陆尘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但还清醒。
“成功了……”他艰难地说，“暂时……封印了投影……但本体已经锁定坐标……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它会亲自降临……”
苏小婉眼泪滚落：“那怎么办？”
陆尘看着她，又看向周围——广场上尸横遍野，幸存者惊恐无助，守墓人全员重伤，帝都满目疮痍。
而他，已经耗尽力量。
“我们需要……更多帮手……”他闭上眼睛，“更多……愿意对抗末日的人……”
远处，赵千山和净化者首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决意。
这一战，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
末日，真的来了。
而能对抗末日的，或许只有那个诡异的组织……
守墓人。
天坛顶端，山河鼎静静矗立。
鼎身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裂痕深处，灰光隐现，仿佛一只正在沉睡的眼睛。
它还会醒来。
而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