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生物钟将林笑笑准时唤醒。没有赖床,没有迟疑,她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利落地起身。简单的洗漱,用凉水拍打脸颊,驱散最后一丝朦胧。她换上那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旧衣服,将准考证、身份证、那支暗蓝色钢笔和备用文具再次检查一遍,小心放入旧布包。
她没有做复杂的早餐,只是就着凉水,慢慢嚼了两块苏打饼干,让胃部有些许踏实感。做完这一切,天色刚刚泛青,晨光熹微。
她锁上柳条胡同七号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重生以来所有挣扎、汗水、孤独与蜕变的狭小空间。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地点——县一中考点。
考点外,已是人山人海。灼热的阳光尚未发威,但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家长们殷切叮咛,学生们或紧张默诵,或强作镇定,或三五成群互相打气。喧闹、期待、不安、祈祷……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无声的洪流。
林笑笑穿过人群,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平静地走向考生入口。她的平静,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引来了几道诧异的目光。
她没有在意。她的心神,正被一种奇异的时空交错感所笼罩。
站在这里,站在这个梦想与残酷现实交汇的入口,过去一年的一幕幕,如同褪色的胶片,在她脑海中清晰地、一帧帧地闪过。
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在泥泞和绝望中按下鲜红手印的决绝;
想起了在教师办公室,面对林建国狰狞的咆哮和周校长那句“让她考”时,心脏骤停又狂跳的瞬间;
想起了在废品回收站,与顾延的手同时按在那本深蓝色《自学丛书》上,彼此警惕对视的初遇;
想起了煤油灯下,啃着硬饼子,对着天书般的课本死磕到深夜的孤独;
想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和第一次使用【过目不忘】时,那种知识灌顶的震撼与狂喜;
想起了知识社从无到有,从被举报到反败为胜,那些挑灯夜战的研讨,那些隐秘而高效的流通;
想起了顾延笔记里那些隐藏的批注,星空下模糊的约定,以及那支沉甸甸的钢笔和那本记录了她所有弱点的错题集……
还有那张匿名的、写着“首都见”的冰冷纸条。
痛苦、挣扎、迷茫、狂喜、温暖、信任、危机……这一切,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又在这一刻,在她心中重新熔铸,凝聚成脚下这块坚实的土地,和心中那股无可撼动的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考点入口上方那庄严的标识,阳光恰好越过楼顶,洒在那几个大字上,有些刺眼。
这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是前世家境贫寒、被迫辍学、庸碌一生的终点。
是今生挣脱枷锁、手握力量、奔向未知的起点。
那个曾经懦弱、绝望、看不到未来的林笑笑,已经死在了那个雨夜。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从废墟里爬出来、亲手为自己锻造了铠甲与利刃的战士。
【过目不忘】让她拥有最强大的记忆库;【深度思考】是她攻克堡垒的钻头;【专注光环】为她屏蔽一切干扰;知识社的经历锻炼了她的心智与手腕;与顾延的同盟让她窥见了更广阔的世界;系统中那五千多点能量值和充足的“补给”,是她最可靠的后勤保障。
更重要的是,那股从绝境中滋生、在磨砺中壮大的、不屈的意志,已然融入她的骨髓。
她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也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施舍。她的命运,从她按下手印、决定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高考,不过是检验这柄利刃成色的试金石,是推开那扇通往更广阔天地大门的第一道力量。
信心,如同饱满的弓弦,在她体内无声地绷紧,充满了力量感。
考生开始入场了。人流开始缓慢向前移动。林笑笑深吸一口气,将布包背好,跟随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道门槛。
她的步伐稳定,背影挺直,在熙攘喧嚣的人群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笃定。
就在她即将踏入考点大门的那一刻,她似乎心有所感,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远处。
在校门外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清瘦身影。顾延站在那里,隔着遥远的距离,平静地望向她这个方向。
他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挥手,没有做出任何鼓励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但林笑笑知道,他不是。
两人的目光在燥热的空气中对撞了一瞬,短暂得如同错觉。她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然后,她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了考点大门,将所有的喧嚣与过往,都隔绝在了身后。
考场内,肃穆而安静。
她按照准考证找到自己的教室和座位,坐下,将文具一件件取出,摆放整齐。那支暗蓝色的钢笔,在略显破旧的课桌上,泛着沉静的光泽。
监考老师开始宣读考场纪律,声音平稳而威严。
林笑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脑海中,系统界面悄然隐去,只留下那片被知识和意志充盈的、广阔而平静的“海洋”。
窗外,阳光正好。
梦,开始的地方。
而梦醒之后,是坦途,还是新的征途?那张“首都见”的纸条,如同悬在未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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