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给予的实质性支持,如同给林笑笑的复读之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她将那些崭新的稿纸和铅笔小心收好,无视了王雪等人酸溜溜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接下来的课程中。
数学课。老师讲解的三角函数公式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起前世考研和今生残存的记忆,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额头微微见汗。落下的功课太多,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心头,但她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亮——有挑战,才有征服的意义。
课间休息,她甚至没有离开座位,而是抓紧时间向坐在斜前方的数学课代表请教一个没太听懂的例题。课代表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平时有些木讷,看到林笑笑主动问问题,愣了一下,还是耐心地给她讲解了一遍。
【幸运迷你光环】似乎又在悄悄发挥作用,让她在需要帮助时,总能遇到不那么排斥她的人。
然而,这份短暂的、专注于学业的平静,在第三节课刚上课铃响,同学们尚未完全坐定之时,被教室门口一道突兀而阴沉的身影骤然打破。
是林建国!
他穿着一身沾着油污的工装,显然是从厂里直接赶过来的。脸色比昨天在厂办时更加难看,是一种死灰般的、带着某种破罐破摔般狠厉的颜色。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教室后排——林笑笑的身上。
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同学,包括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都愕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林建国根本无视了老师和全班同学的存在。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眼睛里只有他的“猎物”。他几步跨进教室,沉重的工矿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他径直走到林笑笑的课桌前。
“跟我回去!”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的命令口吻,伸手就要去抓林笑笑的胳膊。
全班同学倒吸一口凉气!王雪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兴奋又害怕的神情。
林笑笑在他进门的瞬间,心脏就猛地一缩,但巨大的危机感反而让她超乎寻常地冷静下来。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在那只粗糙大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猛地站起身,向后撤了半步,恰好避开了他的抓握。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清晰的拒绝姿态。
“爸,这里是教室,正在上课。”林笑笑的声音不大,却因为教室极度的安静而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她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仿佛在提醒一个误入他人领地的不速之客。
这番冷静的应对,与林建国那副狂躁失态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不少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同学,眼神里都露出了几分诧异。
林建国抓了个空,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大的怒火取代。他没想到林笑笑敢躲,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上课?上什么课!”他低吼道,声音因为压抑而更加扭曲,“谁允许你来的?啊?跟我回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我没有丢人现眼。”林笑笑直视着他,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我在做我这个年纪该做的事——读书,准备高考。这是国家允许,学校支持,我自己选择的路。”
“你选择?你凭什么选择!”林建国被她的话刺激得额头青筋暴起,“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报名表?你想都别想!没有我签字,你看哪个学校敢收你!”
他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彻底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阻挠高考报名!他深知,报名需要家长签字同意,这是他手里最后一张,也是自以为最有效的一张牌!
“哗——”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同学们这才明白过来,林笑笑父亲闹到学校,竟然是为了阻止她高考!这简直匪夷所思!在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代,哪个家长不是盼着孩子考上大学光宗耀祖?阻止自己女儿高考?闻所未闻!
各种目光再次聚焦在林笑笑身上,但这一次,同情和不解占了多数。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教师,戴着厚厚的眼镜。他皱着眉头,走上前来,试图劝阻:“这位家长,请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是课堂!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说,或者去办公室谈,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林建国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梗着脖子,就要反驳。
就在这时,得到学生报信的刘老师,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教室门口。他看到教室内的情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建国同志!”刘老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属于教师的威严,“请你立刻离开教室!有什么问题,到我办公室去谈!不要影响教学秩序!”
看到班主任来了,林建国的气焰稍稍一窒。他对老师,尤其是重点高中的班主任,还是存有几分下意识的敬畏。但他依旧死死瞪着林笑笑,不肯挪步。
刘老师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先对历史老师和全班同学说道:“王老师,同学们,抱歉打扰大家上课,请大家继续。”然后,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建国和林笑笑,语气不容置疑:
“林笑笑,你也一起来。林建国同志,请吧,我的办公室就在前面。”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林建国那固执而阴沉的脸上。
一场即将在教室里爆发的更大冲突,被刘老师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林建国狠狠瞪了林笑笑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最终还是极度不情愿地,跟着刘老师走出了教室。
林笑笑在全班同学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默默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课本,然后也跟了出去。她的脸色依旧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握成了拳。
她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林建国提到了“报名表”,提到了“签字”。这确实是卡在她高考之路上的最后一道,也是最现实的关卡。
走向办公室的那段走廊,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刘老师的办公室,即将成为决定她能否报名的第二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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