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封匿名信和泛黄照片出现后,林笑笑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表面上的生活依旧在轨道上运行——上课、处理“星光”事务、与团队沟通——但内里却暗潮汹涌,心神不宁。那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女子面容,那句莫测高深的“故人”,以及系统前所未有的激烈警告,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她的心间,又如同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着她的思绪。
她掩饰得很好。在赵小兰面前,她仍是雷厉风行的“笑笑姐”;在周倩和徐浩眼中,她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专注了些;在家长们面前,她依然是专业可靠的林老师。但眼底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与偶尔的走神,没能逃过一个人的眼睛。
顾延。
周六下午,“星光”的运作已步入正轨,预约试听的学生排到了下周。林笑笑将最后一份学生评估报告归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春光明媚,她却觉得心头像压着一块阴云。那张照片被她藏在宿舍箱子最底层,却仿佛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
“出去走走。”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笑笑抬头,顾延不知何时结束了账目核对,站在她办公桌旁。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衬得身形越发清瘦挺拔,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没有探究,没有追问,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
“我没事。”林笑笑下意识地否认,但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顾延没说话,只是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递给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未名湖的柳絮,该落了。”他说了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
林笑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包容一切的眼睛,紧绷的心弦忽然松了一下。她知道,他看出来了。这个永远冷静、永远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距离的少年,在她最心神不宁的时候,用他特有的方式,递出了无声的陪伴。
她没再拒绝,接过外套,默默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星光”的小楼。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和煦,微风拂面,带来了青草和湖水的气息。他们默契地没有交谈,只是沿着熟悉的林荫道,朝着未名湖的方向走去。路过的学生偶尔投来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但两人都浑然不觉。
越靠近湖边,喧嚣越远。博雅塔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轻摇曳,垂柳依依,柳絮如雪,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飘落,宁静得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走到一处僻静的湖畔石凳旁,顾延停下脚步。这里视野开阔,却少有人至。
“坐会儿。”他说。
林笑笑依言坐下,望着眼前静谧的湖光塔影,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烦躁、迷茫、不安,似乎被这宁静的景色稍稍抚平,却又更加清晰地翻涌上来。她忽然不想再强撑了。
“我收到一封信,”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匿名信。里面有一张很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和我很像。”她省略了系统的警告,只陈述了事实。
顾延在她身旁坐下,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湖面,安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是谁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长得像一位故人’……就这么一句话。”林笑笑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脆弱和困惑,“我以前就怀疑过,林建国和王秀兰可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对我的态度……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现在这张照片,好像证实了……”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外套下摆。“可我该高兴吗?找到所谓的‘根源’?还是该害怕?送照片的人想做什么?是善意还是恶意?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站在悬崖边,脚下是万丈迷雾,不知深浅。
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更少在人前流露如此真实的迷茫。但对着顾延,这些话仿佛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见过她最狼狈也最坚韧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那份永远沉静的包容,让她觉得安全。
顾延静静地听她说完,半晌没有出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柳絮轻轻落在他的肩头,又随风飘走。
“林笑笑。”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你知道我第一次在废品站见到你时,在想什么吗?”
林笑笑侧过头,看向他。夕阳给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我在想,”顾延也转过头,目光与她相接,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而专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有狼一样的警惕,和火一样的光。她不会属于那里,也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真正打倒。”
林笑笑的心微微一颤。
“后来,我看到你为了报名考试据理力争,看到你在煤油灯下啃那些天书般的课本,看到你组建知识社,应对举报,反击流言,创办‘星光’……”顾延缓缓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冷静,却又奇异地温柔,“你一直在向上走,披荆斩棘。你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于你的‘来处’,而是来自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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