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绞索下的失踪 第47章 老茶里的旧时光

赵四海把丈母娘陈婶从乡下接来的那天，巷口的老槐树刚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陈婶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斜襟布衫，袖口缝着圈浅灰色的边，手里紧紧攥着个磨得褪色的蓝布包，包带被摩挲得发亮。走进修表铺时，她的目光没看别处，一下就落在了墙上的木架上——铁皮盒半开着，里面拼好的梅花银饰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花瓣纹路和她记忆里藏了三十多年的模样，分毫不差。

“你……你是李嫂子的外孙女？”陈婶的声音有点发颤，她往前挪了两步，眼神紧紧锁在迎上来的林晓脸上。林晓特意提前半小时赶来，手里抱着外婆的旧相册，封皮上的烫金花纹已经磨掉大半。听见陈婶的话，她用力点头，眼眶瞬间红了：“陈姨，我是林晓。外婆走之前总跟我说，让我找您，说您手里有半朵梅花银饰。”

陈婶伸手握住林晓的手，指腹上的老茧蹭过林晓的手背，带着岁月的温度。她盯着林晓眉眼间的轮廓，忽然抹了把眼睛：“像，太像你外婆了。当年她在南方的修表摊帮工，扎着两条粗麻花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老周见状，赶紧转身从里屋拿出个粗陶茶壶，泡了壶张婶昨天送来的新茉莉花茶。热水冲进壶里，茶香瞬间漫开来，清清爽爽的，驱散了初春的微凉。陈婶坐在小凳上，慢慢打开手里的蓝布包，从里面掏出个巴掌大的牛皮笔记本，封面被磨得发毛，边角卷了起来，用红绳系着的装订线也断了几处。“这是当年你外公送我的，”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黑白合影，照片上的年轻男女站在修表摊前，男生手里拿着枚银饰，女生笑着递过个布套，“三十五年前，我们在南方的巷子里认识。我娘留下的银镯断了，找你外公修，他没收我钱，我就给他缝了个装工具的布套，后来就换了那对梅花银饰，说‘见花如见人’。”

林晓听着，忽然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她赶紧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手帕，米白色的布面上绣着朵小小的梅花，边角已经磨破。层层打开手帕，里面裹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李”字。“外婆说这是外公当年修表铺的钥匙，”林晓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总说‘等找到陈姨，就把钥匙还给她’，说外公当年想和您一起开家‘老友修表铺’，让您管着钥匙。”

陈婶接过钥匙，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齿痕，眼泪滴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是，他当年总跟我说这话，”陈婶的声音带着怀念，“后来我老家有事，得回去照顾生病的爹，本想着处理完就回来，结果路上丢了地址，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这几十年，我总把银饰揣在身上，就怕错过了。”

“这不就接上了嘛！啥都不晚！”何兵的大嗓门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个白瓷盘走进来，里面放着张婶刚蒸好的豆沙包，热气腾腾的，甜香混着茶香飘满了铺子。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个新做的小木盒，盒身打磨得光滑，边角刻着圈简单的云纹，和铁皮盒木架的花纹正好呼应。“俺知道今天要续旧情，特意前晚加班给银饰打了个盒子，里面铺了绒布，以后放在铁皮盒里，稳稳当当的，也不怕磨着。”何兵说着，小心地把拼好的梅花银饰放进小木盒，银饰躺在暗红色的绒布上，完整的梅花亮得晃眼，“这叫‘旧物归位，人情归心’，多好！”

晓阳这时也从包里拿出“街坊暖事簿”，翻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初春，陈婶与林晓因梅花银饰重逢，共忆三十五年前旧时光。老街坊齐助力，帮旧物寻归宿，续街坊温情。”她刚放下笔，趴在桌边画画的妞妞就举着张彩纸跑过来，纸上用蜡笔画着陈婶和林晓手拉手的模样，旁边围着笑盈盈的老周、何兵和晓阳，铁皮盒被画在最中间，盒身上的梅花亮得像星星。“陈奶奶，林姐姐，你们看！这是俺画的‘重逢图’！”妞妞把画递到两人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咱们把它也放进铁皮盒里，好不好？”

陈婶接过画，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充满暖意的线条，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放进去，跟银饰、笔记本一起，都是咱们的念想。”她又从蓝布包里拿出个小纸包，里面装着晒干的金银花，黄绿相间的，透着股清香味，“晓阳大夫上次说这金银花泡茶能败火，这是俺自己在院子里种的，晒了好几斤，往后俺常来城里，给大家送花、话家常，就像当年在南方那样。”

老周接过陈婶递来的金银花，又把何兵做的小木盒放进铁皮盒，小心地调整位置，让木盒、“还清帖”、合影照片和妞妞的画挨在一起，满满当当的，却又整整齐齐。阳光穿过窗外的槐树叶，在木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情暖街坊”的木牌被风一吹，轻轻晃着，红漆的字在光影里格外醒目。

陈婶和林晓头挨着头，翻着旧相册，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声；何兵帮老周把松动的椅子腿拧紧，还念叨着下次要带点木料来加固；晓阳坐在桌边，教妞妞在“暖事簿”上写“缘”字，一笔一划教得认真；张婶的大嗓门从巷口传来，喊着“饼烙好了，都来吃刚出锅的葱花饼”——铁皮盒里的故事又厚了一页，里面藏着老茶的香、旧物的暖，还有街坊间扯不断的情分。这条街的暖，正跟着这些细碎的时光，慢慢浸进往后的日子里，温柔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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