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重生 第60章 灯下·奋笔砺锋芒

暴雨冲刷后的云栖别业，空气清新得带着草木的甜香，但那份无形的压力却并未随雨水流走，反而如同吸饱了水分的泥土，更加沉重。茗烟带回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精舍核心圈层激起了更深的波澜。

“二爷，姑娘，” 茗烟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凝重，“信…按姑娘吩咐，送到了‘墨香斋’。掌柜的收了，说会‘按老规矩’办。小的在京城逗留了几日，暗中打探…北静王府那边，似乎没什么大的动静，但…但京里风声很紧！”

他喘了口气，压低声音：“听说…听说忠顺王爷那边的人，近来频频出入宫禁，弹劾北静王‘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折子也多了起来！两边斗得厉害！还有…还有传闻，说皇上…龙体欠安，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

宝玉和黛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京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北静王与忠顺王两大势力的倾轧进入白热化，而皇帝的病情，更是为这场权力风暴增添了无穷变数！他们那封谦卑惶恐的回信，在这等乱局之中，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北静王是否还有余暇“静候”他们这枚“闲棋”的“天时”？

“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歇息吧。” 黛玉声音依旧平静，但眼底的忧色却更深了一层。

茗烟退下后，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雨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那本被翻得卷边的策论集。

“妹妹，” 宝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连续数日的高强度苦读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京城乱象已生，北静王自顾不暇，短期内或许无暇全力对付我们。但…这亦是双刃剑！一旦他狗急跳墙，或者忠顺王借机发难，云栖…恐成他们博弈的牺牲品！”

黛玉走到他身边，拿起案上微凉的茶盏，为他续上热水，温言道：“二哥哥所言极是。乱局之中，危机四伏，却也…或有一线生机。我们更要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你苦读精进，便是我们最大的生机！”

宝玉接过茶盏，温热的水流滑入喉咙，却未能驱散心头的焦灼。他拿起那本策论集，翻到一篇论及“藩镇之祸”的文章，目光落在那些犀利剖析权臣拥兵自重、祸乱朝纲的文字上，心中翻腾的却是北静王那张看似温润、实则阴鸷的脸。他猛地合上书，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窒息感涌上心头。

“道理…我都懂！” 宝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圣贤之言，字字珠玑！治国安邦，忠君爱民…可…可眼下，强敌环伺，刀悬颈上！我…我坐在这里，读这些文章，却护不住身边至亲周全！若…若北静王明日便遣兵马来袭，这些圣贤书…可能挡得住刀兵？可能救得了云栖上下数十口性命？！”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内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困的幼兽。连日来的疲惫、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对家人安危的深切忧虑，以及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怀疑，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理智堤坝。

“我…我算什么‘雏凤’？不过是侥幸逃生的丧家之犬！”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空有守护之心，却无守护之力！只能将阖府性命，寄托于敌人的‘耐心’和一纸虚词！我…我愧对父亲母亲！愧对妹妹！愧对林管家、晴雯他们舍命相随的信任！更愧对…愧对冯大哥冒死送书的苦心！”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那个曾经只知风花雪月的少年，在巨大的责任和现实的残酷挤压下，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无力与彷徨。

黛玉静静地看着他崩溃、自责、痛苦地宣泄。她没有立刻出言安慰，只是等他情绪稍稍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才缓步上前，轻轻握住了他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

“二哥哥，”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你的苦，你的怕，妹妹都懂。”

她拉着他，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那本被他合上的策论集，翻到那篇《谏太宗十思疏》，指着其中一句：“‘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黛玉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望着宝玉：“二哥哥，你欲守护云栖，此心此志，便是‘根本’与‘泉源’！然守护之道，非仅凭血气之勇，更需‘德义’与‘权柄’！北静王何以敢以势压人？忠顺王何以能弹劾构陷？皆因他们手握权柄，立于朝堂！”

她拿起笔，在宝玉摊开的笔记空白处，用力写下四个字：厚积薄发！

“这书案，便是你的战场！这笔墨，便是你的刀枪！” 黛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你今日所读的每一字，所悟的每一理，所磨砺的每一分心志，都是在为未来那场真正的守护之战积蓄力量！是在锻造足以抗衡北静王、足以庇护云栖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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