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大营,深秋的寒意已如刀锋般凛冽。
中军帅帐内,气氛却比帐外更加凝重肃杀。巨大的舆图悬挂在帐壁,西北广袤的戈壁草原被一道道墨线勾勒,其中一处被朱砂狠狠圈出——风滚草甸,左贤王庭焚毁之地。
威国公端坐主位,一身玄色常服,不见甲胄,却自有渊渟岳峙的威势。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帐下肃立的诸将:冯紫英英气勃勃,其余将领或剽悍,或精干,皆是军中翘楚。
宝玉站在前列,身姿挺拔如松,经历了风滚草甸的血火淬炼,他眉宇间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沉淀下的是军人的坚毅与沉稳,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京中旧宅,深秋萧瑟,玉儿和即将出阁的姐妹们,可还安好?
“诸位,”威国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铁般的质感。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风滚草甸的位置。“左贤王庭虽焚,然此獠授首否?其部数万之众,当真灰飞烟灭?”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众人,自问自答,“非也!
此战虽重创其筋骨,焚其巢穴,然狡兔三窟,豺狼难死。左贤王残部,必如溃穴之蚁,散落于这茫茫戈壁草原之间!”
他的手指沿着舆图向北、向西移动,划过那些代表未知与危险的区域。“彼等或啸聚为匪,劫掠商旅,断我粮道;或蛰伏暗处,窥伺时机,与漠北噶尔丹本部遥相呼应,待其主力卷土重来,再成心腹之患!
西北不稳,则我大军如芒刺在背,何以全力东向,与噶尔丹决战?”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盆中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将领们都明白威国公所指出的巨大隐患。
广袤的西北,是噶尔丹经营多年的后方,左贤王部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残部若不能彻底肃清,后患无穷。
威国公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宝玉身上,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贾瑛听令!”
宝玉心头一凛,所有杂念瞬间抛却,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甲叶铿锵:“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锐字营精锐铁骑,另调拨步卒一营,辅兵、辎重若干,即刻整军,二日内开拔!”威国公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原左贤王部核心区域——风滚草甸以西之戈壁草原!
任务有三:其一,穷搜残敌,务求寻歼左贤王残部,勿使一人漏网,成燎原之势!其二,扫荡依附左贤王之零散部落,凡有抗拒,立地剿灭,彻底拔除噶尔丹在西北之爪牙!
其三,广布斥候,深入漠北边缘,探查噶尔丹本部主力确切动向!此战,非为攻城略地,而在犁庭扫穴,廓清寰宇,为我大军日后与噶尔丹决战,奠定稳固根基!你部,乃西北之刃,须直插敌之腹心!”
“末将遵令!”宝玉朗声应道,声音沉稳有力。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与昂扬的战意同时在胸中激荡。
风滚草甸的胜利犹在眼前,如今利刃再次出鞘,指向更深的敌巢。
他深知此行之重,不仅关乎西北安宁,更关乎整个战局的走向。家中的牵挂化作心底最深的柔软,却也更坚定了守护的决心——唯有荡平边患,方能换得家国真正的安宁!
“冯紫英听令!”威国公目光转向冯紫英。
“末将在!”冯紫英踏前一步,抱拳应诺。
“命你率本部精骑,自风滚草甸旧址向北,深入漠北边缘地带!”威国公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风滚草甸以北更广阔的区域,“任务:重点探查左贤王残部是否大规模北遁,投奔噶尔丹本部!
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摸清噶尔丹漠北王庭主力之确切动向、兵力部署!此乃重中之重,纵有千难万险,亦需得确凿消息!你部独立行动,与贾瑛部互为犄角,随时以快马互通消息!”
“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冯紫英眼中精光闪烁,既有独当一面的兴奋,也感到了肩头探查敌酋主力的巨大压力。
威国公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诸将:“西北清剿,漠北探情,两路并进,缺一不可!贾瑛之锐字营,冯紫英之精骑,皆我肃州精锐!望尔等不负此名,扬我军威,靖平西北,洞悉敌情!”
“谨遵帅令!扬我军威,靖平西北!”帐内诸将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军令如山。帅帐议罢,肃州大营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巨兽,高速运转起来。宝玉的锐字营营地与冯紫英部营地皆是人喊马嘶,一片沸腾。
在锐字营营地:
“快!检查马掌!备足箭矢!锐字营的牌子不能砸!”
“干粮、水囊,一个都不能少!西边戈壁比上次更荒!”
“把火油罐子绑结实了!戈壁夜里冷,毡毯都带上!”
老兵们动作麻利,神情肃穆,有条不紊地检查着装备,口中呼喝着新兵。经历过风滚草甸的血战,他们深知西北的残酷,也深知“锐字营”这三个字的分量,每一次出征,都是与死神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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