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重生 第120章 初阳破晓 持正前行

夜阑人静，府中的欢庆喧嚣渐渐散去，只余下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的光晕。贾宝玉并未立刻安歇，而是独自走进了书房。

这里，曾是他彻夜研究那致命卷宗、承受千钧重压的地方，如今风暴平息，尘埃落定，空气中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段惊心动魄日子的气息。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青玉书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书案。案头，那方御赐的“持正”墨，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的墨匣中。乌沉沉的墨身，在灯下泛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仿佛沉淀了无数时光与信念的重量。

宝玉在案前坐下，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方墨。触感冰凉而坚硬，一如它背后所承载的“持正”二字。回想这短短数月，从初掌考功司时的意气风发，到推行新政遭遇的重重阻力，再到那场几乎将他彻底吞噬的构陷风暴

污蔑、弹劾、绝境、孤身寻证、金殿对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惊心动魄。这方墨，曾是他理想的象征，也曾是悬顶的利剑，更是他于绝望深渊中未曾放弃的信仰图腾。

指腹感受着墨身细腻的纹理，宝玉的心境异常沉静。风暴的洗礼，如同烈火淬炼精钢，不仅磨砺了他的意志，更让他对“持正”二字有了更深沉、更复杂的体悟。

它不仅是刚正不阿，更是在混沌中明辨是非的智慧；不仅是勇往直前，更是于重压下坚守初心的韧性；不仅是破除积弊的利刃，更是需要在纷繁世情中寻求平衡的准则。

这方墨，在他心中的分量，已远超御赐之物本身，它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他灵魂深处不可动摇的基石。

书案一角，整齐地码放着几份来自试点省份的最新公文。宝玉的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份朱漆封口的急递上。他伸手取过，拆开封泥，展开细读。

这份来自江南某道的详报，字里行间跳动着令人振奋的生机：

“…自吏部新规推行以来，虽初有波折，然经地方戮力同心，反复宣导，加之汰除一二庸惰、拔擢数名干才以为表率，人心渐稳，新规运行已趋平稳…”

“实绩考核之法，确收良效。如原候补知县李默，虽无显赫家世，然于任上主持河工，亲力亲为，节省库银逾万两，保一方田亩无恙，民皆称颂。

此次考绩，因其实绩卓着，已破格擢升为同知！又如原典史周志远，勤勉干练，于积年旧案中梳理脉络，月内连破三桩悬案，地方肃然。亦因实绩突出，擢升县丞！此等实干之才得用，吏治为之一新！”

“限时办结之规，更显其功。吏部积压之待核文书，较新规推行前，已减三成有余！地方衙门往来公文，亦因期限明确，责权清晰，处理大为提速。百姓讼案、商贾请托，等候之期显着缩短，怨言渐消，皆言‘衙门办事，爽利许多’…”

宝玉逐字逐句地读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欣慰而释然的微笑。那些熬过的夜，承受的压力，经历的凶险，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试点省份的这份公文，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清晰地映照出他为之奋斗的革新之路，已然初见成效！汰除了庸官，拔擢了像李默、周志远这样有真才实干的能吏，提升了效率，减轻了积弊…这每一步微小的“跬步”，都实实在在地朝着“吏治清平”的目标迈进。

这份成效，是风暴过后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对他“持正”信念最有力的肯定。

然而，喜悦并未冲昏宝玉的头脑。皇帝那番“革新之道，如履薄冰。过刚易折，过急生变…需体察世情之艰，行事当更圆融周全”的敲打，言犹在耳，字字千钧。

他放下公文，目光重新落回那方“持正”墨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吏治积弊，盘根错节，非一日之寒。一场风暴剪除了北静王党羽这等明面上的巨兽，但水面之下，那些因循守旧的习惯、盘根错节的利益、阳奉阴违的阻力，依然无处不在。未来的路，只会更加复杂艰险。

“持正”是根本，是方向，但如何“持正”？皇帝提醒他“过刚易折”。一味强硬，不顾现实阻力，是否真能达成目的？是否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甚至让来之不易的革新成果毁于一旦？他想起那些被新规触动利益的胥吏、那些因循守旧的老派官员…他们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奸佞，其中也有被时代裹挟的无奈者。

如何在坚持原则、明辨是非（持正）的同时，更智慧地化解阻力？如何体察那些被改革触及者的实际困难（世情之艰），在推行中寻求更稳妥、更能被接受的路径（圆融周全）？

如何在破旧与立新之间，找到更有效的平衡点？这些问题，远比揪出一个伪造卷宗的阴谋更为复杂，需要更深的智慧、更广的胸怀和更坚韧的耐心。宝玉意识到，未来的“持正”之路，将是一场更为漫长、更需要策略与定力的跋涉。

思绪翻涌间，宝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隔着庭院，黛玉院子的方向，一扇窗棂内依旧亮着温暖的灯火。那柔和的光晕，在寂静的冬夜里，如同指引归途的星辰，也如同无声的陪伴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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