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糖心蛋里的贪心与寒心
爸王建金的葬礼结束后,日子总算暂时平静下来。我和妈林芳搬进了超市后院的小隔间,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再加上爸留下的旧书桌,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超市是爸生前和妈一起凑钱开的,就在巷口拐角,卖些油盐酱醋、日用百货,生意不算红火,但足够维持生计,这几天妈起早贪黑守着店,总算攒下了一点零钱,够我买复习资料和日常开销,倒是没指望大奶奶那笔钱。
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大伯王建民和大姑姑王秀兰的“孝心”打破了。
每天清晨,大姑姑王秀兰总会提着一篮鸡蛋过来,脸上堆着笑,声音甜得发腻:“妈,我给您煮了糖心蛋,您快趁热吃,补补身子!”她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挽着大奶奶的胳膊,把鸡蛋剥好塞进她手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大奶奶藏钱的木箱——那是爸以前给奶奶做的,放在她房间的床底下。
大奶奶吃得眉开眼笑,拍着王秀兰的手:“还是我闺女孝顺!不像林芳,自从把五万块钱给我,就再也没特意来看过我,眼里哪有我这个老婆子?”
王秀兰立刻顺着话头抱怨:“就是!妈,您看我天天给您送鸡蛋、洗衣服,林芳就知道守着她那破超市,连句暖心话都不会说。不过您也别气,以后我多来陪您,您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您办!”她说着,手指轻轻划过木箱的边缘,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到了傍晚,大伯王建民就会提着一只杀好的土鸡过来,身后跟着堂哥王明,手里还拿着两瓶廉价白酒:“妈,我给您炖鸡汤喝!这鸡是我特意从乡下养殖场挑的,肉质嫩得很,炖出来的汤鲜掉眉毛,您多喝点,补补气血!”他把鸡递给大奶奶,然后拉着王明在桌边坐下,一边给大奶奶倒酒,一边“不经意”地叹气:“妈,您看王明马上要订婚了,女方要十万彩礼,家里实在凑不齐,您能不能先拿点钱出来周转?等他结婚后,我们全家都好好孝敬您,您老了我们给您端茶倒水、养老送终!”
大奶奶喝了两口酒,脸上泛起红晕,被王建民哄得满心欢喜,拍着胸脯:“行!我大孙子的终身大事,我能不帮忙?明天就给你拿八千!”
“八千?”王建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也变了:“妈,八千块够干什么的?彩礼还差三万呢!您手里有五万块,那可是建金的命钱,他就王舒可一个闺女,以后迟早要嫁人,这钱留着也是给外人,不如多给我点,让王明风风光光结婚,给咱们王家传宗接代!”
王秀兰也凑过来帮腔,手里还在给大奶奶捶背,力道却明显重了几分:“妈,建民说得对!王明是咱们王家唯一的男丁,您必须多帮衬!我上次给您买的鸡蛋、牛奶,还有给您扯的新布料,加起来也花了不少钱,您也得给我分点,我家孩子还等着交兴趣班学费呢!最少也得给我一万!”
大奶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把手里的鸡腿往桌上一扔,筷子重重拍在碗沿:“你们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这是建金用命换来的!给你们八千已经不错了,还想要一万、三万?门都没有!”
“命钱怎么了?”王建民急了,站起来指着大奶奶,嗓门拔高了八度:“建金死了,他的钱就该是王家的!我是长子,理应多分!您要是不给,以后我就不来看您了,您生病住院我也不管,您老了别指望我给您养老!”
王秀兰也跟着闹:“妈,您太偏心了!我天天给您送糖心蛋、伺候您,您就给我这么点?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费这个劲!您要是不多给点,我以后也不来了,让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溅了一地,把大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哭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儿子死了,剩下的儿女都是白眼狼!就知道要钱!我的建金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早,留我一个人受这个气啊!”
他们的争吵声很大,隔着超市的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正在书桌前做中考模拟卷,手里的笔顿住了,笔尖把纸戳出一个小洞。那五万块是爸王建金的命钱,是妈忍辱负重交出去的,可现在,却成了王建民和王秀兰争抢的目标,他们用几篮鸡蛋、一只土鸡就想哄走大半,甚至还敢跟亲妈翻脸,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妈林芳正在货架前整理刚到货的酱油醋,听到争吵声,动作僵了一下,肩膀微微颤抖,然后默默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干活,只是眼眶红得厉害,手指攥着货架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她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她心里比谁都寒心——她当初把钱给大奶奶,就是想图个清静,让王建民和王秀兰别再来骚扰我们,可没想到,这些人的贪心根本喂不饱。
“可可,别听他们的,专心做题。”妈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还是那么凉,却带着刻意压制的安抚力量,“咱们不靠他们,超市能赚钱,妈能供你上学,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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