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病院那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中脱身,坐进严振国那辆低吼的黑色SUV里,陈科感觉像是从一口深井爬回了半山腰,但头顶的天空,依旧乌云密布。
车内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严振国亲自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像个沉默的火山,刚才在病房里喷发的岩浆似乎暂时凝固,但那股灼热和压力却弥漫在整个车厢。
陈科坐在副驾,眼神放空地盯着前方不断被吞噬又不断延伸的柏油路,心里却像开了锅的粥,咕嘟咕嘟冒着各种猜测和疑虑的泡泡。
宋琪靓缩在后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脑海里反复回放严振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以及他离开时那句冰冷的“我们走”。
“啧,这车开的,跟送葬似的安静。”陈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试图用这种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冲淡内心的紧绷,可惜效果甚微。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严振国。
这位平素以雷厉风行着称的纪检组组长,此刻侧脸线条硬得像块花岗岩,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引擎沉闷的轰鸣是唯一的伴奏,直到车子稳稳扎进市局大院,熄火。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这安静却更让人心慌。
严振国没有立刻下车。他慢条斯理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啪”一声用打火机点燃,橘红色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让它们像幕布一样隔在他与车窗外的世界之间。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觉得我严振国有问题,拦着你们查案,甚至……可能就是那个内鬼。”
陈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露出一点被说中心事的尴尬。
宋琪靓在后座屏住了呼吸,手指攥得更紧了。
严振国透过烟雾,看着前方办公楼里零星亮着的窗户,继续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调说:
“昨晚那个跳楼的,技术科初步判断,是职业的,手法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三楼会议室的锁,也被高手用专业工具悄无声息地弄开了。还有那张便签纸……”他顿了顿,弹了弹烟灰,“上面的指纹,除了你们俩的,还有一组陌生的,正在库里比对,但希望不大。”
他转过头,目光像两把钝刀子,沉沉地刮过陈科和宋琪靓的脸:
“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对方要大费周章,玩这么一出调虎离山,又冒险潜入偷拍?如果便签上写的那些疯话——什么记忆芯片、意识操控——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需要两人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
“意味着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甚至不是一个犯罪团伙。而是一个……可能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人的大脑,把大活人变成提线木偶的庞然大物!这样的对手,是你们俩凭着一腔热血,或者我严振国靠着几分蛮力,能单独对付的吗?”
“严组,你的意思是……”宋琪靓被这个描绘惊住了,迟疑地开口。
“我的意思是,别他妈自作聪明!”严振国的语气陡然加重,像锤子砸在安静的车间里,吓了宋琪靓一跳:
“这个案子,水太深!深不见底!单打独斗,死路一条!淹死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从现在开始,关于许泽彬和东方欲晓的一切调查,必须向我汇报!任何行动,哪怕只是去路边摊吃碗面顺便打听消息,也必须经过我批准!这是命令!听懂了吗?!”
他猛地推开车门,厚重的车门被他摔得发出一声巨响,在整个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
他头也不回,迈着大步走向电梯间,背影决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车里,只剩下陈科和宋琪靓,以及弥漫的淡淡烟味和更浓的压抑。
“他这算……摊牌?还是警告?或者……某种程度的……拉拢?”宋琪靓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严振国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是为了团队安全,是为了对抗强大的敌人,可那种强硬的姿态,总让她觉得像是一道枷锁。
陈科看着严振国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窗沿,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是在破解某种密码。
“哼,唱红白脸呢。先抡起大棒吓唬我们一顿,再画个框框把我们圈起来。”陈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他越是强调要统一行动,越说明他怕我们私下里查到什么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这叫欲盖弥彰。”
“那我们……真听他的?什么都汇报?”宋琪靓忧心忡忡。
“汇报?当然汇报。”陈科冷笑一声,推门下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他想听什么,我们就‘精心准备’给他听。真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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