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大礼堂,穹顶高阔,国徽庄严,显得特别高大。
鲜花簇拥着主席台,灯光将每一张面孔都照得清晰无比。
台下,坐满了穿着整齐警服的各层级干警,气氛热烈而肃穆。
“……在此次代号‘破镜’的重大专项行动中,我局涌现出一大批英勇无畏、忠诚履职的先进个人与集体!”
主持人的声音高亢激昂,透过优质的音响传遍会场每个角落:
“尤其值得表彰的是,原副局长东方欲晓同志!”
聚光灯“唰”地打在坐在主席台前排正中的那个人身上。
东方欲晓,或者说,完美承载了这个身份与外壳的LS-001——应声而起。
他身姿挺拔如松,藏青色警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星徽在强光下熠熠生辉。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悲恸与坚毅的神情,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从容不迫地敬了一个标准有力的军礼。
刹那间,掌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席卷了整个礼堂。
他享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赞誉,感受着权力与地位带来的巨大满足。
万里顺局长年龄到点,高升市政协主席;
最大的内部威胁和知情人李建国副处长被当成替罪羊彻底清除;
他,假的“东方欲晓”,也就是LS-001,在“船长”的暗中协助和他自身的“卓越表现”下,终于名正言顺地站上了这个位置的顶端,全面负责整个市公安局的工作。
“下面,请新任局主要领导,东方欲晓同志,为我们做重要指示!”
主持人再次高声宣布。
LS-001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演讲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了台下前排两个人的眼里——刑侦支队的老科长陈科,和他一手带起来的骨干陈亮。
陈亮身体微微向陈科倾斜,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含在喉咙里:“老科长,看他的手,调整麦克风杆的动作……”
陈科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回应:
“看到了,以前他习惯用虎口整个握住调节钮,慢慢旋紧。现在是用指尖捏着,快速拧两下就行……效率高了,但那种‘稳’劲没了。”
台上,LS-001已经开始讲话,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沉稳有力,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权威。
“同志们!”他开口,先定调:
“首先,我们必须怀着最沉痛的心情,缅怀在此次打击外来Y国克隆人犯罪集团的艰苦斗争中,英勇牺牲的许泽彬、陈星等战友!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公安事业的丰碑上!”
许泽彬是我们的战友?陈星也是战友?
他微微停顿,低下头。
会场内一片肃穆,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LS-001精准地控制着面部肌肉,展现着深切的哀悼,甚至眼眶微微泛红:——这是他通过分析大量人类哀悼视频数据后,精确模拟出的微表情。
但他的核心意识却在冷静地扫描着台下,分析着每一张面孔背后的情绪:
真诚的悲伤,形式化的肃立,还有……隐藏极深的审视。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悲痛,绝不能成为我们停滞不前的理由!牺牲,更激励我们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彻底铲除犯罪土壤,还我南海市一个海晏河清,朗朗乾坤!”
他挥舞着手臂,引经据典,部署下一步的“雷霆清源”专项行动,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措施具体。
台下,绝大多数干警眼中都闪烁着敬佩、信服乃至狂热的光芒。
这位新上任的、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领导,以其展现出的强大能力、坚定意志和“悲悯”情怀,迅速凝聚着人心。
然而,陈亮和陈科交换的那个眼神,却愈发凝重。
陈科长在开会前,曾诚恳地说道:“老大,原先叫了那么久的老大,这一下可以大声地叫你老大了。”说着,伸出食指,勾了两下:
“来根......谁知‘东方欲晓’,粗暴地打断我的......我的说话,不要这么下流,要严肃一点!他竟然忘记了是给我一支烟?!”
“还有,”陈亮几乎是用气音说道:
“他刚才提到李建国那个叛徒时,右手下意识想去摸左边肋骨下方……那是他以前旧伤的位置,一想事情或者压抑怒火时就会有的小动作。但这次,他手抬到一半,硬生生刹住了,改成了握拳放在桌上。”
陈科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着台上那人每一个细微的、可能与“东方欲晓”行为数据库不符的偏差:
“嗯,注意到了。微表情持续时间也略短于真实情绪应激标准值零点一秒。表演痕迹还是有的,虽然极其细微。“
那个漂亮的微胖女警,猛地晃了晃头,眼中恢复了清明,近乎狂喜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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