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应急灯那惨白的光线像是被冻僵了,无力地涂抹在冰冷的墙壁和金属设备上,将每一寸空间都染上了一种病态的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
陈年霉斑的土腥、
老旧铁锈的金属涩味,
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始终纠缠在鼻端的诡异腥臭味。
这腥臭不同于市井鱼档的鲜活鱼腥,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暗处缓慢腐烂、变质后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那抹暗红色污渍,在陈亮微微颤抖的袖口上,显得格外刺眼,如同雪地上的一滴残血,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
“我们得有人上岛。”
“?上珍珠岛?”眼镜男陈亮非常惊奇。
东方欲晓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对,就现在。”
眼镜男陈亮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
“你疯了?!马局长刚警告过你少管闲事,他的话还在耳边绕呢!现在上岛,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不敢,所以他们绝不会料到,我现在就敢去。”
东方欲晓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他不再看陈亮,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干净利落地关闭电脑,拔出那个储存着关键数据的U盘,动作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刘副省长刚被弃用,他们那个圈子正处于权力交接的混乱期,内部的盯防必然会出现缝隙。现在,就是最好的窗口期。”
“可是你的身份——”陈亮急道,声音里带着担忧。
“我正好在休年假。”
东方欲晓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嘲讽:
“五年没休的年假,攒了整整十五天。马局长亲自批的条子,白纸黑字,让我‘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他将“好好休息”和“别胡思乱想”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咀嚼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眼镜男陈亮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东方欲晓已经站起身,开始行动。
他走到安全屋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装备箱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套半旧的海警训练服,深蓝色的布料因为多次洗涤而有些发白,但依旧挺括。
他穿着衣服,在镜子前照了一照,哟,还蛮帅的嘛。
“老大,你不要自我欣赏,还是考虑一下明天的事。”眼镜男陈亮告诫道。
这是他多年前协助海警进行特殊技能培训时留下的纪念品,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福建海警艇的副长老周,是我警校睡在下铺的同学。”
东方欲晓一边快速脱下自己的便装,换上那套训练服,一边解释道。
训练服上身,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随之一变,少了几分文职的隐忍,多了几分干练的锐气。
“他们明天正好要去珍珠岛周边海域,进行台风季节来临前的例行安全检查。船上,有空座位。我已经联系好了。”
眼镜男陈亮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换装,镜片后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你觉得……海警内部,干净吗?”
“不知道。”东方欲晓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答案干脆得让人心寒:
“所以,除了老周,没人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在其他人眼里,我仅仅是个搭顺风船、去那个荒岛上做生态调研的学者。”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假证件——省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特邀研究员,东方白。
证件照片上的他,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温和,嘴角带着一丝书卷气的微笑,与他此刻冷峻的神情判若两人。
眼镜男陈亮看着他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将那杯早已凉透的水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中的不安。
黎明前的大海,是一头被浓雾驯服的灰色巨兽。
天色未明,海与天的界限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包裹在一片湿冷、粘稠的灰白之中。
能见度不足百米,海浪在船下发出持续的咆哮,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福建海警艇像一柄利刃,劈开浓雾与波浪,稳健地前行,船体破浪的声音规律而有力。
东方欲晓站在船舷边,双手扶着冰冷的栏杆,任由带着浓郁咸腥气息的海风扑打在脸上,吹动他刻意弄乱的发丝。
他需要这冰冷和潮湿来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也需要这海风来掩盖自己身上可能残留的、与“学者”身份不符的气息。
副长老周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热茶走了过来,递给他:
“我说东方,你小子休个假,哪里不好去?阳光沙滩,名山大川,哪个不比那鸟不拉屎的珍珠岛强?跑那儿去做什么生态调研?”
说到“生态调研”四个字时,老周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东方欲晓脸上扫了一下,那里面包含了只有两人才懂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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