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寝宫。
艾熙提起一只小巧的白瓷茶壶,手腕平稳得像是在校准星图。
琥珀色的茶水被注入两只素雅的杯中,为白月魁与酒歌而备。
一股奇特的香气在氤氲的茶雾中弥漫开来。
那香气很特别,前调是天使之城独有的清冽甘甜,尾韵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尘土与硝烟味。
这是独属于她们三人的记忆。
艾熙放下茶壶,动作很轻,连带着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天城这边,我都安排好了。”
她看着眼前的两人,那是在另一个世界与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
“我答应过你们,会带你们回家看看。”
艾熙的目光在她们脸上停留。
“现在,是时候了。”
回家……
酒歌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很轻,落在她心上,却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她端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叮”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寝宫里被无限放大,像一声惊雷。
酒歌猛地抬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俏皮的眼睛里,此刻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
那道光越过茶几,直直地射向身旁的白月魁。
白月魁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坐着,背脊如出鞘的利剑,挺得笔直。
但她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五根手指已在无人察觉间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毫无血色的惨白。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深邃眸子里,正掀起滔天巨浪。
三千年。
对于天使这种长生种而言,或许只是一次稍长的闭关。
可她们不是。
她们是来自末世废土的人类。
三千年,几乎是她们贫瘠的历史认知里,一个文明从兴盛到彻底埋入黄沙的全部时间。
故乡。
那个满是黄沙、怪物、挣扎与希望的钢铁废墟。
还好吗?
“太好了!白老板!”
酒歌终究是没能绷住,脸上的笑容烂漫得像个孩子,眼眶却在发红。
她整个人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们……我们真的能回去了?”
艾熙看着她俩,一个激动得快要燃烧,一个沉默得仿佛冻结,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等着。
她等着酒歌那急促的呼吸能稍稍平复。
等着白月魁那攥紧的手指能稍稍松开。
然后,她才将一个她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的,最冰冷、最残酷的事实,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口吻,摆在她们面前。
“月魁,酒歌,我们都知道,宇宙之间的时间,并不对等。”
艾熙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寝宫里所有欢欣雀跃的空气。
“我精确计算过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
“两个宇宙的时间差异是12.5:1,我们在这里度过了近三千年,换算下来……”
艾熙刻意停顿了一下,给了她们一个喘息的间隙,去迎接那注定的答案。
“你们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二百四十年。”
二百四十年。
这个数字,像一把无情的铁锤,砸碎了酒歌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一寸寸地裂开,剥落,最后只剩下茫然和空白。
白月魁眼中的光亮,如落日坠海,瞬间沉寂,只余深不见底的幽暗。
是啊。
她们怎么会忘了这个。
当初艾熙坠落废她们的废土世界八年,后来艾熙突破封锁后,却发现是足足八百年的沉睡。
而艾熙回归自己的宇宙时,她离开的时间,已经长达一万年。
时间,是所有穿越者最公平,也最残忍的敌人。
只是,“回家”这两个字带来的喜悦太过汹涌,让她们下意识地将这最可怕的现实,藏进了潜意识的角落。
二百四十年。
对于一个平均寿命甚至不足百岁的人类文明,这意味着什么?
那些熟悉的面孔。
开拓者城里,那些曾经并肩作战,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伙伴。
废土上,每一个挣扎求生,眼神里却从未熄灭过希望的幸存者。
全都……
变成了历史。
变成了开拓者城纪念碑上,一行行冰冷镌刻的名字。
故乡还在。
故人,早已化作尘埃。
“我明白。”
最终,是白月魁先开了口。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都一并排出体外。
她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递到唇边。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这个简单的触感,帮她重新找回了身为领袖的那份绝对镇定。
“我们……早该想到的。”
酒歌也跟着垂下眼帘,鼻尖一阵控制不住的发酸。
她用力点头,狠狠地将那份足以压垮精神的庞大失落,强行按回了心底。
看着她们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强行压下所有情绪,恢复了战士的姿态,艾熙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也有一丝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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