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纽扣那天清晨,兰梦绾发现竹匾里的衬里沾了层白霜。她伸手去拾,指尖刚触到布料,忽然“嘶”地缩回手——最外层的桂花线绣成的年轮,竟裂开了道细缝,像被谁用指甲轻轻划了下。
“怎么了?”张廷硕端着温水从屋里出来,看见她捏着布料发怔,指缝间漏出的银线正簌簌发抖。
兰梦绾把衬里摊开,那道缝像道苍白的伤口,从第三圈年轮直抵边缘。“昨晚风太大了?”她指尖抚过裂缝,桂花线的甜香里,竟掺了点铁锈般的涩味。
他弯腰细看,忽然按住她的手:“不是风刮的。”裂缝边缘的布料有些发皱,像被人用力攥过,“昨晚谁来过院子?”
小砚背着书包跑出来时,正撞见两人凝重的神色。“礼服做好了吗?”他凑过来看,猛地指着裂缝叫出声,“这是……像被老鼠咬的!”
兰梦绾的心沉了沉。工作室的门窗都关得严实,哪来的老鼠?她忽然想起张阿姨昨天傍晚说的话——村西头那户人家,最近总在打听他们工作室的老槐树,说想移栽到自家庭院当“镇宅树”。
“我去看看门锁。”张廷硕转身往院门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右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那道刚长好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红,像根绷紧的弦。
兰梦绾把衬里折好放进木箱时,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枚陌生的铜纽扣,不知何时卡在了布料褶皱里。纽扣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和村里那户人家大门上的雕花一模一样。
“找到了吗?”她压着嗓子喊,声音却在发抖。
张廷硕回来时脸色发白,手里捏着片撕碎的布角,颜色和衬里的棉花白得像。“后墙的篱笆被人扒开了个洞,”他的指节泛着青,“不止是来偷东西,是冲着礼服来的。”
小砚忽然抱着头蹲下去:“都怪我!我在学校跟同学说,礼服上的木扣有全家人的指纹,说这是‘时光的密码’……”
兰梦绾的心像被针扎了下。她蹲下来抱住小砚,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那户人家的男人去年因为挪用公款坐过牢,出来后总觉得是村里人戳他脊梁骨,难不成是想偷礼服上的指纹做什么手脚?
“别怕,”张廷硕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稳,他把木箱锁好塞进柜底,“我现在就去派出所,顺便请张阿姨来帮忙照看孩子。”
他转身要走时,兰梦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他左手的伤疤被捏得发红,却反过来握紧她的手:“放心,我现在能保护你们了。”
派出所的人来勘察时,在篱笆外的泥地里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旁边还丢着个空酒瓶。“那户人家今早没开门,”民警在笔记本上记录,“我们会盯着,但你们最好这几天别让孩子单独出门。”
兰梦绾把木扣都收进铁皮盒时,发现少了最圆的那颗——刻着念念小脚印的那颗。她眼前一黑,扶住缝纫机才站稳,缝纫机的针头“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在青砖上砸出个小坑。
“会不会是掉在院子里了?”张廷硕的声音也有些发紧,他弯腰在竹匾周围摸索,手指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都没察觉。
小砚忽然指着老槐树的树杈哭出声:“在那里!”
那颗圆木扣被系在最低的枝桠上,下面还挂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字迹透着股恶意:“想要指纹?拿老槐树来换。”
风卷着纸条拍在树干上,像谁在狞笑。兰梦绾抬头看老槐树,它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晃,却透着股不肯弯腰的倔劲,像极了张廷硕刚醒时,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模样。
“他们敢动树试试!”张廷硕猛地攥紧拳头,伤口的血滴在地上,和青砖的颜色融在一起,“这树是我们家的根,谁也别想挖走。”
兰梦绾忽然抓起那枚刻着桃花的铜纽扣,塞进他手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声音还有点抖,眼里却燃起了光,“他们想要指纹?我给他们绣一个。”
她转身坐在缝纫机前,从竹篮里翻出最深的那卷藏青线,针头刺破布料的声音在院子里格外清晰,像在给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缝上第一个带着锋芒的针脚。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说: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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